晗泱 作品

第50章 自擋風雨

  柳聽心緊閉著雙眼,她自認為只要自己一直閉著眼睛就總能睡得著。可是,儘管她緊緊的閉著眼睛,似乎還是能感受得到那並不刺眼甚至越來越輕弱的月光打在她的眼皮上晃的她忍不住睜開眼睛......

  柳聽心睜開眼睛,微微的側過身,看著掛在木架上的徵袍。那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件衣服,安靜的掛著。柳聽心猜想著徵袍上的柳昭蘇是不是已經熟睡了,她想,大概是吧。柳聽心望著那徵袍,轉過身再一次閉上了眼睛,她自認為,只要閉著眼睛,總能睡著......

  逐漸輕弱的月光緩緩流過已經安靜下來的每一個角落,最終一點一點融化在那搭掛在木架上的徵袍胸前泛起的輕柔的縹光裡。縹光和緩的從徵袍上墜落,變成一個影子一步一步的靠近著柳聽心。

  柳昭蘇站在床頭,靜靜的看著柳聽心。柳昭蘇知道柳聽心還醒著,他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看著自己。可柳昭蘇不想拆穿柳聽心,因為,拆穿她就等於拆穿自己......

  “張大人可千萬要想想辦法,太子殿下如今已是神志不清了,這可怎麼好呀。”枇吉一臉的擔驚失措,“太子殿下突然就這樣了,小奴又不敢聲張,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張太醫,你千萬幫幫小奴,悄悄的隨我去看看殿下到底什麼病,畢竟是小奴一直伺候著殿下,如今殿下這樣小奴也脫不了干係。”

  “枇吉公公放心,我不會聲張的。”太醫張符答應的篤定,卻還是一臉的驚愕和好奇,“枇吉公公,你還未過來時太子殿下已是什麼樣了?”“滲人,滲人的很。”枇吉說著仍是驚魂未定,看著張符時還是下意識的忍不住顫抖,“昨天夜裡,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看見了什麼東西,還是做了什麼奇怪的夢,中邪了一樣的驚醒著就開始又哭又叫,嘴裡也不知道嘟囔著什麼像是瘋了。如今昏睡了過去,小奴才敢偷偷走開一會兒過來找張大人。太子瘋一會兒又昏睡過去,醒了便又繼續瘋癲,張大人小奴真的害怕,你可千萬想想辦法。”

  “當真已經這樣嚴重了!”張符見枇吉越發慌張的神情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那公公趕快帶我過去看看殿下吧。”“不可呀大人!萬萬不可!”枇吉一聽張符的話更加的慌張了,“若是大人現在過去我怕人多眼雜,洩露了殿下的事。我趁殿下這會兒昏睡過去偷偷的來找大人,一會兒再找個殿下受了風寒今日身子不適不便出殿的理由搪塞一陣。大人白天不可過去,待天色晚些再悄悄過去,拜託了大人,拜託了!”

  月光散去,日頭剛剛好的照亮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印在柳聽心筆下的紙張上暈染開一層淡淡的金色的光很是好看。

  柳聽心伏在案前每一個字都寫的投入,便是感受到了眼前有一抹縹光閃過,也不曾抬眼去看。

  “你在做什麼?這樣早,天一亮就開始了。”柳昭蘇靠近柳聽心,俯下身細細的看她。www..m

  “我在謄寫佛經。”柳聽心手中的動作不停,回答著也還是不去看柳昭蘇。然而,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卻還是下意識的停下手裡的動作,微微的仰起頭回應柳昭蘇的眼神,看著柳昭蘇一雙笑著的眼淡聲的又道,“你覺得好笑?我被罰謄寫佛經,那麼好笑嗎?已經耽誤了些時日,我得趕緊補上。”

  “倒是沒什麼好笑。”柳昭蘇回答的毫不猶豫,只是他看著柳聽心的目光更深,眼中的笑意也未退卻,“只是,你若真的甘心受罰,早就謄寫完了,還用等到現在?”“你既知道......”柳聽心同樣的目光不移,看著柳昭蘇的目光反而比他更深,“又何必問我。”

  柳昭蘇慢慢的挺直身,目光仍在柳聽心的身上,卻意味深長,“沒用的柳聽心,有些東西一旦滋生出來,就洗不掉了。”

  “誰說我想要洗掉。”柳聽心淺淺的應聲一句,又道,“以前的我若是決不允許自己動那樣的心思,所以才會落得如此。現在,若是想要洗掉好不容易才動了的心思,也就白白遇見你一場,不必你來說什麼,我自是對我自己感到失望。”說著,又垂下頭繼續手中的動作,“你以為我謄寫這些佛經是想抹掉已經起了的殺心?起了殺心沒什麼可羞恥的,這是我以前沒有現在又不能沒有的東西。我越是謄寫這些佛經就越是期待著因果報應,越是謄寫每一個字就越是下定決心,既生殺心,絕不洗掉......”

  柳聽心突然放下手裡的筆,起身看著柳昭蘇,“柳昭蘇,你教我。”柳昭蘇久久的看著柳聽心,點了點頭回答,“好。”話罷,柳昭蘇抬起手臂,攤開手掌,掌心之上泛起的縹光散去之後,一把匕首靜置在他的掌心。柳昭蘇握住掌心間的匕首,輕輕的牽起柳聽心的手將自己的匕首放進她的手裡,“它曾隨我出生入死,就連娣兒的命也是它取的。現在,它是你的了。有了它,你才能學你想學的東西......出手要快,下手要狠,才不負它,不負你我同舟之願。”

  柳聽心看著手中的匕首,慢慢的攥起手掌將它緊緊的握在手裡,抬眼間再看著柳昭蘇已是目光果決,“我絕不辜負。”“好。”柳昭蘇點點頭,簡短的一個字,語氣裡雖毫無波動,可回看著柳聽心目光裡的果決,柳昭蘇的眼中卻隱隱的閃過一絲的溫柔和不忍。柳昭蘇知道,柳聽心並沒有看上去那麼果決,甚至是痛苦的,掙扎的。他知道她還是太善良,若是起了殺心之後真的心安理得,真的毫不動搖,也就不會一夜不眠了。她別無選擇,要想繼續走下去,繼續如願以償的走下去,只能留下那顆殺心.......m

  柳聽心緊緊的將匕首攥在手裡,那是她此後生門的入口,是她即便一個人眼中無光壽命不足也能如願以償的出路。柳聽心明白得很,柳昭蘇不會永遠幫她,他離開之後她必須靠自己。她明白得很,柳昭蘇在時,她可以靠著他的幫忙走下去,他不在時,自己便是有意要做什麼也還是寸步難行,那樣,她又有什麼長進。柳聽心此刻需要一個與自己風雨同舟的人,而越是需要她也就越是明白,那個人,不可能永遠與自己同行。待那個人離開自己之後,她必須自撐行舟,自擋風雨。

  “太子中了邪!可當真!”懋離一聽到雲弦得了怪病的消息禁不住兩眼放光,甚至難掩喜悅。“當真國相大人!小奴看的真真兒的。”懋離的心腹太監一臉的篤定,“小奴清清楚楚的看見,天還沒亮枇吉公公匆匆的就往太醫院方向去了。小奴一路跟著,果然枇吉公公去了太醫院,天還沒亮就去,肯定是怕人知道所以才早早的去堵人。枇吉公公急匆匆又偷偷摸摸的,雖然一路上小心又小心,可就是因為他又太急了,所以根本沒發現小奴跟著他。”

  “枇吉最是個謹慎的,若不是真的心中慌亂,絕不可能察覺不到有人跟著他。如此說來......”懋離臉上的喜悅一層又一層的湧出來,接著,又迫不及待的問,“枇吉見的太醫是誰?”“是張符國相大人。”太監回答的乾脆,而懋離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更是忍不住笑了,“這枇吉倒是聰明,太醫院裡的太醫就張符是他祖父生前一派他自然信得過他。只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懋離的目光突然陰沉下來,“你去,把張符給我找來。我要好好的關心一下太子殿下。”

  “大人,殿下的病如何呀?”枇吉一臉迫切的看著張符。張符很是無奈的搖搖頭,又回頭看看床榻上喃喃自語又哭又笑的雲弦,拉著枇吉又向角落裡幾步,“公公,我真的沒有辦法......”“什麼......連大人都沒有辦法了......”枇吉像是被掏空了魂魄,絕望至極,“大人......如今殿下的事你知我知......除了大人,我信不過任何人......”“公公的意思我明白。這些年過去,為公公能平靜度日我不敢叨擾,而今,公公若不是困境無助,也不會來找我。”張符忍不住又去看雲弦,一臉的惋惜,“我今天沒來過,也什麼都沒看見。只是辛苦公公要守得再久些,多拖一刻,多瞞一刻,不是容易得事。”

  “大人的話小奴記下了,再不容易,能拖一刻是一刻,能瞞一刻是一刻。也許,殿下突然就好了。”枇吉穩穩的彎身行禮,“大人,小奴送你。”“公公不必客氣,此時殿下的身邊已不能離人了,公公即屏退左右就更不能離開殿下了。”張符微微的後退幾步,自行離開了。

  枇吉目送著張符,面帶恭敬,一直目送著張符在自己的視線裡縮成一個點,哪怕模糊微小,也始終恭敬。直到張符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他的視線裡,直到他可以徹徹底底的確定張符是真的離開了,他那恭敬的目光轉而完全的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紮實的映襯在眼底的厭惡和鄙棄,彷彿看到了世間最骯髒的東西。

  轉身重回雲弦身邊的那一刻,枇吉亦如平常,微彎著身,微低著頭,收起了眼中所有屬於自己的情緒。

  “枇吉。”枇吉的耳邊傳來雲弦的喚他的聲音,語氣裡沒有計劃順力的喜悅,反而平淡了許多。枇吉抬起頭,雲弦早已起身看著他,目光裡同樣沒有喜悅之意。枇吉上前幾步,小心的問:“殿下,事情很順利......殿下不高興嗎?”

  雲弦沒有回答枇吉的問題,而是繼續看著他,反問道,“太醫院那麼多太醫,找誰都可以達到目的,為什麼偏偏是張符?你明明......為什麼要自揭傷疤?” 壹趣文學為你提供最快的染徵袍更新,第50章 自擋風雨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