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關於山櫻

 五條悟:伊斯,山櫻花快要盛開了,記得去看。

 層層結界籠罩整座宅院,除了家主和族長知根知底的心腹,不會放任何一隻“蒼蠅”進來。

 五條家和其他菅原氏的人來來往往,行動間卻極其小心,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響,維持結界運轉的是數個高等級的防禦型咒具,所有人都對這件事抱以至高的重視。

 在場擁有菅原氏血脈的人都知道轉移“六眼”對於五條家而言有多重要,屋內的反轉術師更是緊張得冷汗狂掉,他們在五條悟身上看到了“六眼”和“無下限”術式的無盡潛力,若是有“人”能長久持有這雙眼睛並活到後世,那自己的家族會發展到什麼地步呢……

 五條凪死死攥緊手心,埋低腦袋,下嘴唇被他咬得滲出了鮮血,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執拗地撐在那,瘦小的肩膀看上去格外可憐。

 “想哭就哭,小孩子,總是端著一副大人的樣子算怎麼回事?”

 五條悟的掌心壓在了五條凪稍有些凌亂的發頂上,來回揉了好幾下。

 五條凪赤紅著雙目,淚汪汪地仰起腦袋,似乎想要把溢到眼邊的滾燙淚意壓下去。

 原本還記得保持自身儀態,但一對上五條悟那雙在菸灰色的冬日霧氣中也折射出璀璨光輝的蒼天之瞳,就再也忍不了了。

 “嗚哇——悟!!”

 憋了許久的情緒陡然爆發,五條凪抱住五條悟的一條腿,痛哭流涕,哽咽得不成樣子。

 “父親……父親他……嗚嗚嗚……”

 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沒有連成完整的句子,但大家都知道五條凪想要說什麼。

 其他族人只會對五條凪投以同情的眼神,過多的事他們也做不了,生活在這個時代,他們早已看透了生離死別,或許上一秒還在和你談笑風生的友人,下一秒就能死在咒靈或者詛咒師的手下,五條凪如今年紀尚小,還沒怎麼經歷過,一時半會兒肯定接受不了。

 五條悟順著五條凪的後背。

 他在安慰人這方面可是非常不擅長的,更何況五條凪如今也不需要那些形式或者言語上的安撫,這件事需要五條凪自己一個人走出來,誰也幫不了。

 嘛!

 給小鬼頭老祖宗當一次樹洞吧!

 五條凪嗓音嘶啞,眼淚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淌,眼角邊上那一小塊脆弱的皮膚被寒風凍得發疼。

 在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今天之後,再次去見父親,將面對一座冷冰冰的石碑。

 一想到這,刺人的寒冷自靈魂深處處蔓延而出,慢條斯理地侵蝕到四肢百骸,更像一柄鈍刀,始終在他心臟處研磨著血肉。

 菅原千裕於心不忍地從五條凪身上別開眼,深深地凝視著寢殿,沉甸甸的目光幾乎要將障門穿透。

 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憂心五條高長。

 對方是自小在他身邊長大的侄子,他一步步看著五條高長從三頭身最終成長為一家之主,到現在對方將要先他一步進入黃泉。

 也擔憂尋生。

 對方這些日子在五條悟的順撫下,逐漸能夠接受人類走近,但唯一的例外只有五條悟,尋生真的能適應被其他還沒怎麼接觸過的人觸碰眼睛這麼重要的部位嗎?

 另外,從沒有人嘗試過神代流傳下來的禁咒,也壓根沒人給他們試驗過。

 他們家的人在研究的時候只在不同種族的妖怪上使用過一次,成功的案例屈指可數。

 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大家都沒能反應過來,從賀茂家拿來的卷軸,還沒有經過更深一層的研究。

 如今是不行也得行了。

 可一定要……成功啊!

 不然五條高長的用心不就付之東流了嗎?

 菅原千裕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冷汗浸溼了身後一大片衣服,似乎是覺察出了什麼,他猛地轉頭。

 “悟,開始了。”

 尾音剛落下,一股狂暴的咒力從室內滌盪而出,院落梅樹上掛的霧凇互相碰撞,抖落枝頭上掛著的白雪,咒力風暴過後,一個繪製詭異咒文的法陣浮現在地面之上,暗紅色亮光給四周的皚皚白雪染上了一層詭譎的光澤,不詳的氣息彌散開來。

 “是高長的咒力。”

 菅原千裕不由得往前跨了一步。

 五條凪緊緊捏著五條悟的衣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五條悟舌尖抵著上顎,眸色深了深。

 這真的是那群高高在上的神明撰寫的東西嗎?

 怎麼看著不太像呢?

 邪裡邪氣的。

 臉上有冷涼的東西滑過。

 滴答……

 一滴“水”砸在了小孩白嫩脆弱的臉頰上,五條凪隨之一愣,“是下……雨了嗎?”

 餘光掃到腳邊的地面上驀地出現一點紅色,他迅速抬頭,望向五條悟,卻倏然發現白髮少年的眼眶中控制不住地流淌出兩行猩紅的血淚。

 “悟!!”

 “悟!!”菅原千裕抓住五條悟正要往眼睛上擦的手,緊張又擔憂,“別碰,我去叫反轉術師過來,你的‘六眼’受傷了嗎?”

 五條悟一隻手捂著眼睛,另一隻手把菅原千裕拉了回來,“千裕,你是不是忘了?我本身就會反轉術式。”

 “什麼情況?你的眼睛怎麼了?”

 菅原千裕壓根沒想到自己一回頭就看到了雙眼往外不停滲血的白髮少年,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出現兩道刺目的血痕乍一看起來極其恐怖。

 五條凪連忙拿出自己的手帕,“悟,你疼不疼?”

 五條悟作為現今五條家最小的孩子,知情的長老們都對他相當疼愛,就連五條凪都對自己這個隔了許多倍的子孫很是在乎,對方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傷……

 流了那麼多血,不疼是不可能的吧?

 “還好。”

 話是這麼說,但有多疼,他自己知道,在自己的承受範圍之內,他當時被伏黑甚爾捅了腦子都沒覺得有什麼。

 他將帕子疊整齊壓在藍眸上,很快,素色的手帕便被浸染成了暗沉的紅色。

 先前聽自家惡龍提到過,“六眼”與“六眼”之間會在一定程度上發生共鳴,星漿體事件那天,被伏黑甚爾捅了一刀後瀕死,身體狀況就反應了一些到尋生身上,當時他的眼睛和尋生的眼睛都流血了。

 現在看來,可能也是相同的情況。

 “沒事,不是

 “到底發生了什麼?”菅原千裕不太放心。

 “‘六眼’間的共鳴而已,偶爾就會出現這種情況,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