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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從那座破敗的府邸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琴酒早已在日落後離開,他說他最近因為忙著一些毫無意義的事兒,疏於和妻子交流,今天解決了一樁壓在心頭許久的大事,要早點回去陪她。

“你是知道的,懷孕的女人比以往更加敏銳,也更需要人陪伴。”琴酒望向詹姆斯,眼神裡流露出來的安寧分不出是真情流露,還是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而故意裝出來的。

只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這個金髮男子知道的東西比他之前認定中還要多得多。

詹姆斯輕輕撫過放在窗前、早已被飄進來的雨淋得變色的梳妝檯,想象它的主人坐在它面前,梳理長髮,摩挲自己眼角皺紋的場景。他閉上眼睛,開始回憶不久之前,就在這間屋子裡,他和琴酒之間的對話。

在琴酒告訴他,瑪麗並沒有死於當年那把將他家付之一炬的大火裡後,詹姆斯嘴巴張大,面露震驚。

“這個不可能!”詹姆斯想都沒想直接否定,“那場大火撲滅後的灰燼裡,確確實實有發現一男一女兩具屍體,那具女性屍體的手臂就是我母親的,她的左手小拇指天生就缺了一截,和那具屍體的手臂是吻合的。”

“所以說,你的母親確實是個狠人。”琴酒嘴角勾起,毫不掩蓋眼底裡的興奮,“你仔細回憶一下,那具女性屍體的手臂,並非是和身體連接在一起的吧。”

詹姆斯雙眼一沉,開始回憶起他加入fBi後通過某些途徑拿到的那場火災的現場照片,一片漆黑狼藉的廢墟,地下室被燒得不成人形的男性屍體,還有一具同樣破損嚴重的女性屍體,以及在女性屍體旁,孤零零的一截相對完整的手臂。

剎那間,詹姆斯明白琴酒話裡的意思了,但是他還是無法相信,平時不吭聲的瑪麗,竟然能做出砍斷自己手臂,放在事發現場混淆視聽讓他人以為自己已葬身火海的事情來。

“等等,如果死在那場大火中的女性不是瑪麗,那是誰呢?”詹姆斯發現這件事中還有一個漏洞。

琴酒冷冷地斜了詹姆斯一眼:“喂喂,你不會以為,亨利·辛克萊就只殺了莎夏一個人吧?在那場大火前,瑪麗從地下室轉移過多少具屍體出去,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數過。”

自己多年前的猜想被另外的人驗證了,詹姆斯非但沒有“原來如此”的恍然,反而開始質疑起琴酒的話,自己父親,亨利,到底是不是一個連環殺人魔,他對莎夏的虐殺是否出自激情殺人,還是他蓄謀已久的,他是有其他人格,還是老實本分只是他的偽裝,他從頭到尾就是個惡魔?

其實,詹姆斯在他成年後,依靠各種手段調查過亨利的故事,雖然信息非常少,但是他還是能從極為零散的信息中確認出一些事實:亨利是一個從小自卑、不合群的人,他是沃茲的外來人,是上門女婿,辛克萊不是他的舊姓,這個姓氏接納了他,給了他新身份給了他平靜的生活,但是這個姓氏也給了他無盡的屈辱和怨恨——他假想周圍人因為他隨了妻子姓而嘲諷他,在他離開後會肆意議論他詆譭他,越是這樣猜想,他就越當真,而他發洩的形式,就是毆打自己的妻子,再然後,便是虐殺那些迷路的並非是別克郡的孩子。他完美地扮演起各種角色,老實巴交沉默不語的普通村民,用極其殘忍手段虐殺孩童的惡魔,還有渴望兒子能理解接受自己甚至同自己一起“玩耍”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