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榮光 作品

第 56 章 真愛





這種激將法對他是不管用的,他背靠小皇帝,僅僅用一個“義”字,這可壓不住他。




而蕭融看著他的表情,似乎知道自己說的不管用,他抿了抿唇,又說道:“自然,對其他有志之士,我們是邀請他們共襄盛舉,但對大司馬而言,我們卻是請求朝廷派出援兵。”




孫仁欒看著蕭融的眼神有點變化,讓朝廷出兵,和讓朝廷派援兵,雖然就一字之差,這意義上的區別可就大了去了。




前者是把朝廷當做合作伙伴,後者則是把朝廷當做自己的上官。




鎮北王獨立了這麼多年,他從未給金陵送過糧草,也從未提及他還是陛下的子民,雖然他沒有舉起反對雍朝的大旗,但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和淮水之北都不再是雍朝的所屬物。




然而聽蕭融如今的意思,他是想用朝廷出兵、換鎮北王重新臣服於朝廷?




他感覺不太可能,哪個傻子會這麼幹啊。




果不其然,在他委婉的問出這個問題以後,蕭融用更加委婉的話術回答了他。




具體意思就是,鎮北王不可能再重新臣服於朝廷了,因為臣服意味著上稅和勤王,他們自己都不夠吃的,而且屈雲滅還是那種性格,怎麼可能願意屈居人下。但是鎮北軍如今是真的揭不開鍋了,所以他們願意表面上歸順朝廷,具體行為包括打鮮卑的時候,隊伍最前端不僅有鎮北軍的大纛,還會有寫著雍字的大纛;而以後淮水之北再有官員的任免,他們也不私下裡亂印亂刻了,而是會發一封信到金陵,用皇帝發放下來的文書與符節。




孫仁欒:“…………”




一開始他聽著感覺還是不錯的,因為朝廷就算出兵,也不會出太多,能有三四萬就算是十分慷慨,而大纛在前,日後這場戰役的功勞也會歸屬於朝廷,他們再運作一番,讓百姓認為是他們苦戰才贏得了勝利,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聽到後面,他漸漸咂摸出不對勁來了。




表面上看鎮北王重新承認了皇帝的正統,所以才會用皇帝發放的符節,然而朝廷管不了淮水之北的官員變動,真正說了算的人還是屈雲滅。更要命的,由於都是皇帝承認過的官員,這就代表了不止是鎮北王承認了皇帝的正統,皇帝也承認了鎮北王治下的正統,而且是承認了整整一大片。




就像蕭融,他如今是個不倫不類的陳留尹,可要是拿到金陵發放的符節,他這個陳留尹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反而是對他更有好處。




孫仁欒看著蕭融的目光頓時警惕起來,這人是挖了坑準備讓自己跳呢,幸好自己反應過來了,不然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但是……明知道這是個坑,他也依然不敢直接拒絕蕭融。




畢竟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歸順,也可以剋制一下屈雲滅的腳步,不至於讓他打完鮮卑、立刻就調轉目光看向金陵。




這是個雙刃劍,全看拿著它的人會不會用,用得好倒黴的人就是屈雲滅,用得不好,倒黴的人就成自己了。




挖坑不難,讓對方看出是一個坑,還猶豫著要不要跳,這才是真正顯露本事的地方。




孫仁欒望著蕭融,他慢慢的笑了一聲:“本官似乎明白鎮北王為何會派蕭令尹單獨前來了,蕭令尹一人便可代替千軍萬馬啊。”




蕭融抿唇,也笑了笑:“大司馬的謬讚,蕭融不敢當。大王指派了我一人,只是因為更加信任我罷了,大王之願、便是我之願,大王之心、也是我之心。”




孫仁欒看著他微翹的嘴角,心領神會下來。




蕭融是在暗示他,他能最大幅度的做主,不論這次他立下了什麼保證,回去以後都能落到實處上。




但談判可沒有這麼簡單的,孫仁欒仍然不鬆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的福祿恩澤四方,一直都包括著鎮北王,僅以此事便求助朝廷派兵,依本官之見,這裡面可沒有什麼誠意可言。”




蕭融:“……”




虧他還覺得孫仁欒應該和那群世家官員不一樣,結果他只是藏得比較深而已,實際上他跟別人一樣看不起鎮北軍,頂多就是知道鎮北軍的實力,所以對他們頗為忌憚。




但還沒說上幾l句他就暴露了,給你點顏色,你還真敢開染坊啊。




不過,知道孫仁欒也有這個毛病,他反而心裡更輕鬆了,一個自大的對手、總比一個時時刻刻都把你當勁敵的對手強。




微微一笑,蕭融從懷裡拿出一個金餅來,他遞到孫仁欒面前,特意把鏨著黃家族徽的一面朝上,讓孫仁欒能夠看清上面的形狀。




蕭融問他:“不知此物能不能算我們的誠意?









孫仁欒認出了這是黃家的東西,卻一時之間不理解蕭融的意思。




這回輪到蕭融露出那種表面憐憫、實則嘲諷的笑了:“大司馬或許不知道,黃言炅在建寧當地已經招兵買馬多時,他手下的部將有一百多人,兵馬總數更是多達十萬,屯兵到這個地步,說是自保未免有些牽強了。”




孫仁欒一怔。




蕭融不看他的眼睛,讓他自己消化這段消息,其實黃言炅那裡就六萬人,但這年頭大家都誇張著說,那他自然也就入鄉隨俗了。




更何況六萬確實是有點點少,說成十萬,這威脅性一下子就大了。




十萬人那是什麼概念,打進金陵都沒問題,可以直接把他們逼得堅壁清野,雖然十萬人不一定能把金陵攻下來,但沒人願意再打一回守城之戰。




更何況對面還有個更為龐大的敵人,誰知道那時候屈雲滅會不會趁虛而入。




……嗯?




不對啊,如果這是真的,蕭融為什麼要告訴自己?




孫仁欒試探蕭融的態度:“蕭令尹是在說笑嗎,本官尚且不知的事,蕭令尹遠在淮水之北,竟然這麼輕易就知曉了。”




說著,他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金餅:“莫不是黃太守親自告訴你的?”




蕭融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諷刺,卻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若黃太守能親自告訴我們他有兵馬幾l何,那我們也就不必日日都探聽那邊的消息了。當年之事我並沒有親眼看見,大司馬卻是目睹了一切,關於黃言炅如何羞辱大王,大王又是如何與他結仇,後來黃家式微,黃言炅便徹底恨上了大王,他與我家大王早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敵了,卻因當年黃廬江出手援救,大王欠下了黃家一個天大的人情,從此之後他便不能同黃家產生任何齟齬,內中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孫仁欒都快忘了黃言勤這號人了,蕭融這麼一提醒,他才想起當年還有這麼一段過往,他頓了頓,不動聲色的說道:“不過是年少時的打打鬧鬧,未必有蕭令尹說的這麼嚴重。”




蕭融:“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大王與黃言炅之間的恩怨從未消除過,而且愈演愈烈,此番聯合眾人一起攻打鮮卑,大王率先聯絡了黃言炅,本就是為了試探他的態度,並看他能出兵多少,好估算他如今的勢力情況,但大司馬可知黃言炅到陳留的第一日做了什麼,他竟使了一出毒計,逼大王弒恩人之子。”




在蕭融的講述當中,那天的情況可驚心動魄了,屈雲滅的刀都橫到黃克己脖子上了,黃言炅更是激動的一下子站了起來,關鍵時刻黃克己道破自己身份,屈雲滅驚駭掉刀,萬分懊悔自己差點殺了黃言勤的兒L子。




……




這時候也沒有說書的,蕭融這跌宕起伏的講述方式把孫仁欒聽得一愣一愣的,彷彿他正置身現場,能夠清晰的看到黃言炅的歹毒、以及黃克己的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