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狙殺





聽到吳大猛的選擇,夏木繁緩緩鬆開了抓住劉愛珍胳膊的手。




胸中憤怒漸漸消散,理智開始回籠。




魏所這十年來他苦守打鐵巷,一次次上門做劉愛珍夫妻的工作,苦口婆心、以情動人,哪怕再報仇心切,也從來沒有傷害過劉愛珍、吳伯謙兩位老人。




這就是人民警察。




警察肩膀上扛著沉甸甸的責任。




喵嗚……




煤灰跳到夏木繁肩頭叫了一聲。




夏木繁看向煤灰,壓低聲音:“去!把你的夥伴都叫來,攔車。”




煤灰的大眼睛轉了轉,伸出舌頭舔了舔,準確理解了夏木繁的意圖,身體一弓,似一道閃電般竄了出去,瞬間消失在人群之中。




頭頂傳來灰喜鵲的叫聲。




【夏夏,我來幫你!】




話音未落,一大團鳥糞從空中滴落,準確無誤地滴在吳大猛頭頂。




頭頂一聲鳥鳴,然後一坨熱呼呼的鳥糞掉落頭頂,吳大猛知道自己被鳥糞砸中,心裡暗罵了一聲:晦氣!甩了甩頭,卻騰不出手處理頭頂陡然掉下來的異物,惡狠狠地看




著擋在自己眼前的警察:“老子耐心有限!讓他過來!()”




失去支撐的劉愛珍跌坐在地,整個人失魂落魄。




此刻,劉愛珍也不過是個教育失敗,被兒子拋棄的可憐人罷了。




魏勇見吳大猛無動於衷,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將喇叭一甩,大步向前:吳大猛,有什麼衝我來!我來給你當人質。()”




吳大猛冷笑一聲:“滾!”




魏勇追了他十年,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如果讓他當人質,魏勇拼著兩敗俱傷也一定會要了他的命。這樣一個執著的警察,吳大猛怎麼可能讓他當人質?




魏勇雙手捏拳,牙關緊咬,死死盯著眼前這個殺死荀陽州的仇人,整個人都在寒風中哆嗦。明明仇人就是眼前,明明腰間有槍,偏偏他什麼都做不了!




看著魏勇那因為極度憤怒而佝僂的背影,夏木繁胸中一熱,往前踏出幾步,擋在孫羨兵面前:“那,換我來吧。”有煤灰和灰喜鵲幫忙,夏木繁有信心對付眼前這個窮兇極惡的歹徒。




夏木繁衣著樸素,馬尾輕擺,眉眼舒朗,看著就是個漂亮的女大學生。




可是,她站了出來,眼神堅定,腰桿挺直,帶著一股勇往直前的銳氣。




場上忽然安靜下來。




所有目光都匯聚在夏木繁身上。




吳大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聲:“少囉嗦,讓你旁邊那個男的過來!”




——越是人畜無害的老人、女人越是不能惹,這是他多年闖蕩江湖的經驗教訓。剛才夏木繁將劉愛珍拉到眾人視線之中,一看就是個行事肆無忌憚的,吳大猛雖然憎恨無比,但卻不得不防。




孫羨兵看著夏木繁的後背,她的背影似青竹挺立。




她是個女孩,卻勇敢地擋在了自己面前




——這讓孫羨兵內心湧上一股莫名的勇氣。




他毅然上前,將夏木繁往後拉了一把,一步步走到吳大猛面前:“好,我給你當人質,我還能開車,你把人質放了吧。”




吳大猛很滿意孫羨兵的識相,更滿意他表現出來的猶豫與害怕,抬了抬下巴,示意孫羨兵走得更近些:“過來!”




孫羨兵依言而動,一步步走向吳大猛。




等待兩人只有一臂之距,吳大猛快速將手中箍緊的小販甩開,手中槍對準孫羨兵,一把把他拉到胸前。




孫羨兵沒有反抗,一顆心急跳如擂鼓,卻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




現場鴉雀無聲,氣氛凝重。




魏勇眼中有了淚水。




他的內心在經受痛苦煎熬。




又來了!




上一次就是這樣——




身在鬧市,吳大猛有槍,不顧他人死活。警察有所顧忌,不敢隨意開槍。十幾個警察,竟然讓吳大猛殺出一條血路。




今天這一幕再次重演,難道又要讓他逃脫嗎?




夏木繁內心湧動一種激烈的情緒。




憤怒的火苗在胸中熊熊燃燒。




()昔日並肩作戰的同事,被吳大猛扣住當人質。




這麼多執槍的警察,只因為吳大猛手中有人質,就只能被他佔據主導權。




我們是警察,我們不能傷害無辜群眾。




他是惡人,他不怕殺人。




誰惡,誰就佔上風嗎?




被無數身穿制服的警察炯炯而視,一般犯罪分子早就嚇得兩股戰戰、繳械投降,可吳大猛卻絲毫不亂。他左胳膊箍住孫羨兵的脖子,右手執槍抵住他的太陽穴,面向警察,一步步退向吉普車。




嶽淵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側過身去,做了個手勢,示意狙擊手就位。




警察分出兩拔人馬,一拔人馬將受傷的小販抬到安全地帶,另一拔人馬打開吉普車駕駛位車門,將胸骨撞斷、陷入昏迷的虞敬抱出。




救護車早就守在旁邊,醫護人員爭分奪秒開展急救。




一邊是救死扶傷的大白褂;




一邊是奪人性命的黑洞洞狙擊槍管;




生與死,這一刻被壓縮在同一空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稍有異動。




吳大猛劫持著孫羨兵漸漸靠近吉普車。




以吉普車為核心,立馬空出一個半徑十米的圓來。




夏木繁卻依然站在車右側後方。




冬日陽光刺破雲層,正映照在夏木繁頭頂,將她的臉龐鍍上一層金光。




以汽車為掩體的龔衛國發現夏木繁沒有離開,額角冷汗直冒:“小夏,趕緊撤!”




夏木繁搖了搖頭,一臉倔強。




嶽淵發現這邊的動靜,大吼一聲:“全體撤離,這是命令!”




吼聲似金鋼怒斥,如天雷滾滾,驚得周邊群眾全部後退了三步。就連吳大猛也臉色一白,右手不自覺地抖了抖。




魏勇逼回眼中淚水,跟著吼了一句:“小夏!”




已經失去過一名戰友,他不願意再看到任何人犧牲。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勇氣,龔衛國從掩體後跑了出來,快速接近吉普車,強行拉住夏木繁胳膊,將她帶到隊伍之中。




魏勇抬起手,重重拍了拍夏木繁的肩,想要說句什麼,可惜喉嚨口堵得慌,半天才說了一句:“你去看看虞敬吧。”




看到吉普車裡裡外外都被警察清理乾淨,確保沒有人能夠干擾到自己的行動,吳大猛這才滿意,挾持孫羨兵一起坐上駕駛座。




嶽淵盯著吳大猛的一舉一動,努力尋找開槍狙擊的機會,可惜兩人緊緊靠在一起,吳大猛的槍口不離孫羨兵太陽穴,根本不給狙擊手半點機會。聽到對講機裡傳來的彙報,嶽淵牙槽緊咬:“必須保證人質安全。”




車廂內,兩人呼吸可聞。




孫羨兵精神高度緊張,努力尋找機會突圍。




駕駛座一下子坐進兩個人,吳大猛又是個大胖子,孫羨兵的胸口緊挨著方向盤,完全透不過氣來,他嚥了一口唾沫,強行鎮定下來,試圖與吳大猛溝通:“那個,太擠了,我的腳夠不到油門……”




吳大猛讓他將座位往後調:“快點發動車子,不然我一槍打死你!()”




孫羨兵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打死了我,你也活不成!?()_[(()”




吳大猛呼吸一滯,放軟了態度:“你放心,我不為難你。只要你帶我逃出去,我保證放了你。”




停頓片刻,吳大猛的語氣變得兇狠無比,將槍口往孫羨兵太陽穴上一戳:“如果警察敢開槍,先死的一定是你!”




孫羨兵身體一縮,知道他說的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