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喝藥


                 林笙揉了揉眉心。

  好吧,姑且相信“孟寒舟以前真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這個前提。

  “那曲成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就因為他病了?他媽……我是說他孃親,也不管的麼?”

  雨珠搖搖頭:“不知道,侯爺好像對大少爺一直不滿意,考了上甲嫌他拿不到頭名,終於拿上一回頭名,又嫌他體弱叫他去練槍法,反正總也沒個笑臉,動輒責罰,後來可能是看少爺病了真的不中用了吧,就越發沒個耐心了。夫人……夫人就更不熱絡了,我自打進了府,都沒正經見過夫人幾回。少爺每次去佛堂請安,都是白著臉回來的。”

  林笙有點費解。

  和一路大開金手指、處處遇貴人、頂著男主光環順順利利冠拜紫宸,一邊同皇帝太子稱兄道弟,一邊廣收美人,猛到連邏輯都不講了的“真世子”相比……孟寒舟的才華或許是顯得稍微有那麼一些平庸。

  但平庸並不該是種罪過。

  更何況倘若雨珠說的是真話,那孟寒舟雖不夠頂尖,但比下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在這種家庭,本就什麼都不缺,沒有成為一個吃喝嫖賭的紈絝,還能夠認真讀書,考取上甲,將來遵紀守法做個好官,不給家族父母老師臉上摸黑,還能略微實現一些人生價值,林笙就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曲成侯是不是對他過於嚴苛了,又或者,其中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

  當然,這也就是林笙自己的想法而已,畢竟林笙本身是個比較隨性的人,沒什麼太大的追求,自然無法瞭解這些達官貴人們的腦回路。

  但無論怎麼說,也不至於把人逼成個日常咳血三斤的病秧子的地步。

  林笙還在雲遊天外,接著又聽雨珠說:“後來有一天,少爺受著寒病去給侯爺請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少爺回來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回來一整天不吃不喝的,轉天就高燒起來,燒了小半個月才退……可能是病根沒去淨,打那起少爺的身子就不好了,性情也慢慢地變得越發孤僻嚇人了。”

  照這麼說,孟寒舟落病的時候,似乎才十四五歲吧,那麼小……

  林笙又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雖然現在也不大,一時生出些惻隱之心。

  雨珠試探地問:“少夫人,世子的事……是真的嗎?”

  林笙看了看她,心道比真珠還真,又怕這樣說了小丫頭肯定會慌張,只好含混其詞地說:“我……不知道。”

  “少爺以後還能在府裡嗎?”雨珠犯愁地望著林笙,“少爺只是生病了脾氣才不好的。夫人您不知道,以前我在別的院子裡被人欺負,還是少爺把我要過來的……唉,雖然少爺可能也不記得這些小事了。”

  ……這個林笙是真的不知道。

  畢竟按照原書,真假世子案發後,孟寒舟沒撐幾天就該暴斃了。

  可林笙沒忍住,替他換了藥方。如果這回孟寒舟能熬過去,那就暫時死不了,之後的事……誰知道呢。

  船到橋頭自然直唄。

  一隻小雀兒啾啾地落在了窗臺上,打斷了林笙的思緒,他看見鳥兒又想起什麼,轉頭問道:“對了,買藥還剩了多少錢?”

  雨珠忙去將紅木盒拿過來,邊跑邊能聽見裡頭叮叮噹噹的一陣聲響。

  林笙心裡咯噔一跳,趕緊探頭一瞧,裡面果然只剩下了將將能鋪滿一層底的碎錢。

  他一時間有點遭不住:“就,就剩這麼點了?”

  盒子裡那麼多大塊的雪花銀,還有銀票,白白亮亮沉甸甸的,就剩這麼點了?

  小丫頭撓了撓鼻尖,臉色有點慚愧:“眾生堂的藥好是好,就是有點貴。尤其那個麝香,就這麼小小一塊,這麼一點的小小一塊,價比黃金……”她食指和拇指捏了個小小的手勢。

  林笙:“……”

  這裡的物價這麼離譜的嗎,這叫有點貴嗎,這是搶吧!

  林笙撫了撫額,心裡有點痛,這點錢怎麼夠自己離開侯府以後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一瞬間,相比起對孟寒舟的惻隱之心,對他“遺產”的覬覦之情又隱隱地壓了上風。

  -

  一夜過去。

  孟寒舟躺在榻上,渾渾噩噩間,又夢見了不好的東西。

  好像有挑著鎖鏈腳銬、身穿黑白的陰差在後面追,他無頭蒼蠅似的橫衝直撞。

  跑了不知多久,他喘不上氣來,眼見就要被帶鉤的鐵索纏住。

  也許這就是命。

  正要放棄,突然虛空探出來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準確無誤地從一片漆黑中扣住了他的手腕,生拉硬拽著把他從鐵索裡頭拽了出去。

  孟寒舟似見曙光,下意識死死反握著這隻手腕。

  夢外。

  林笙是聽到他呼吸亂了,想著是不是快醒了,便拂起袖口要給孟寒舟把脈。

  指尖才碰到他的皮膚,就被陡然抓住了。這人的手還是很涼,緊緊地握著自己不放,像溺了很久水的人驟然尋住了浮木一般。

  林笙掙了掙,怕傷著他,沒敢大動。

  片刻後,孟寒舟奄奄一息的聲音才響起來,卻是道:“每次醒過來,都能看到你換一身新衣服……這身月青的,比那個鵝黃的,好看……”

  “……”換衣服怪誰,還不是被某人吐血給弄髒了。

  而且這個是重點嗎,林笙示意他鬆手:“還有心思說這個,看來一時半會死不了。既然醒了,就快把藥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