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蹤影


                 「能殺掉惡龍的,有時候不一定會是勇者,也許是比惡龍更加窮兇極惡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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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這麼一個說法,人的一生需要經過兩次死亡。

  第一次是指肉||體的死亡,生理機能停止運作,指的是傳統意義上的死亡,至於第二次死亡,則是有關於自身的最後一絲記憶消亡在世間的時候,也意味著個體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宇智波神奈離開家的第二天,宇智波斑收到了一個信封。

  白色的信封,上面蓋著郵戳,寄件人地址一欄寫的是青森,寄件人名字是麻倉葉王。

  一千歲的老頭子的心思誰也拿不準,何況這個人的行事,心血來潮佔據了大部分。

  沿著封口撕開信封,宇智波斑從裡面抽出了一張薄薄的紙,那是一張新幹線的車票,地址是恐山。

  位於日本本州島最北端的城市青森縣,同時是日本三大靈場之一。

  死亡是人類永恆的恐懼與好奇,據說那一帶常年被火山產生的硫磺氣孔冒出的蒸汽與硫磺臭氣所籠罩,那一帶遍佈古老的山脈,傳聞中是連接活人的世界與死人的世界的山。

  捏著車票的手指不自覺地用了些力氣,紙張凹陷下去,表面拉出一條條褶皺。

  天堂和地獄界限都被模糊的恐山,遍佈的不僅僅是硫磺的臭氣與朦朧的整齊,還有數不盡的死人墓。

  失去藏身之所的靈魂最後的歸屬地,也是一百五十年前加茂青鳥的埋骨地。

  死亡對人類來說是無法撼動的恐懼與不可逆轉的結局,對她來說是再惺忪平常不過的事情,一千年的漫長歲月,迎來的死亡不計其數,無論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大多數時候她會選擇一筆帶過自己的死亡,挑挑揀揀地說一些讓宇智波斑都覺得好奇的往事。

  那些事情她沒有細說,他也從來沒有深究,但是不代表不會在意。

  死亡不是能被輕易說出口的事情。

  ……

  “我出去一趟。”

  從東京到青森,光是車程都要花上一天,來回一趟加上摸索的過程少說要花上兩三天。

  儘可能地採用這個時代的出行方式,儘可能地沿著過去她走過的蹤跡,再走一次她走過的路。

  到達青森站之後需要換乘地鐵到野邊地站,再從野邊地站換乘到下北站,從下北站出來後,再改乘巴士去往恐山。

  明治時代沒有地鐵,也沒有巴士,從當時的京都走到本州島的最北端需要耗費的經歷和時間成本是現在的幾倍甚至是十倍。

  對於處在交通發達的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來說,那個時代靠著雙腳從東京走到恐山,是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

  恐山是一座近一萬年都沒有噴發跡象的活火山,多年以來不斷排出帶有硫磺氣味的氣體。

  這幾天的天氣似乎不太好,隔著車窗,映入視野的是恐山灰濛濛的天空,厚重的雲霧裹著濃郁的水汽堆積在大氣層。

  巴士沿著預先規劃好的路線搖搖晃晃地前進,磅礴的海水拉起一條一條白色的褶皺,亙古不變的潮音升起又落下。

  宇智波斑找到了那家旅館。

  旅館的裝修風格是傳統的日式風格,旅館似乎是上個世紀的產物,開在荒僻的小鎮,本身是上個世紀的產物,老舊的裝修風格,老舊的房屋橫樑,裡面的生活設施也只是做了最簡單的維修,主人家似乎只是想要確保生活不受影響,並沒有太多做生意的心思。

  旅館的主人是一位雙目失明的老人家,歲月留下的溝壑爬滿了過去驚豔的面龐,滿頭代表衰老的銀白色髮絲,老去的皮囊,骨頭卻沒有敗。

  出來接待宇智波斑的是旅館主人的孫子,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出來沒過一會兒,就喊來了自己的孫子,自己一個人外出散步去了。

  時間會抹平年輕時的激情和熱血,也會讓肉||體一天比一天衰老。

  老人家的身體早就不能和二十年前的相比,她的孫子非常擔心年邁的祖母會在路上發生什麼意外,出門前還嚷嚷著“至少讓阿彌陀丸跟著”,最後以飄出來的持有靈被老人家的持有靈強行趕回旅館為結局。

  祖母走得毫不留情面,老人家的孫子垂頭喪氣地站在門口看著祖母佝僂下去的背影,抬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炸毛青年。

  麻倉家的現任家主頓了頓。

  對方渾身都裹在黑色的衣料裡,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鏡片恰到好處地遮住了眼眸的鋒芒,渾身上下的氣息透著一股子漠然,像是一柄被收進刀鞘裡的刀,冰冷卻內斂。

  如果將那副眼鏡摘下來,敢直視他的眼睛的人,不會超過一個巴掌的手指頭的數量。

  他在打量宇智波斑,宇智波斑也在打量對他。

  相似的面孔,大相徑庭的性情,如果說麻倉葉王是遊刃有餘的強勢,那麼對方從骨子裡都散發出一股子慢悠悠的隨性和散漫,沒有任何的強勢,也沒有任何的壓迫,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子“萬事好商量,有話好好說”的爛好人氣息。

  宇智波斑甚至在對方身上看到了一點點日常生活裡的千手柱間的影子。

  陰霾的天空環抱蒼青色的大地,古老的森林深處溢出枝葉婆娑的沙沙聲,像是妖怪之間細小的耳語。

  茶水被端上來的時候冒著熱氣,粗瓷茶杯的杯口被水霧氤氳得溼潤,清澈的茶水映出頭頂的天花板,和室裡瀰漫著秸稈的氣息和淡淡的茶香。

  “如果遲來幾個月,你應該可以看到雪。”

  恐山的風裡裹著往事,舊日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紅棕色長髮的青年聲音柔和,溫潤的眉眼總讓人想起麻倉葉王。

  “雖然這樣說很奇怪。”對方撓了撓臉,表情顯得有些難為情,“但事實的確如此。”

  空氣裡浮動著柔軟而朦朧的水汽,壺內達到沸點的開水翻滾著,咕嚕咕嚕的聲音順著罅隙滲入四周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