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守空房


                 葉柔說要等等,在場眾人便都耐心等待,無人催促。

  這兩年,安國公府一直在風口浪尖上。他們多次立功受到嘉獎,也多次陷入險境、死裡逃生。

  如今葉長庚是大唐最年輕的節度使,鎮守最富庶的劍南道;葉嬌是楚王妃,多次協助政事、解朝廷燃眉之急,就算相比科舉高中的朝臣,都不遑多讓。

  得罪安國公府,要先問問這兩位的意思,再看看楚王的臉色。

  楚王李策神色冰冷,沒有同六皇子李璨打招呼,只對葉柔道:“長姐可暢所欲言。”

  葉柔的手指在衣袖內緊攥手帕,心裡慌亂害怕,面上卻努力做出謹慎舒展的神色,深深吸了一口氣。

  “敢問大人們,”她道,“貨運出了事,除了抓住買賣雙方和貨運船家審問,難道不應該再審問別人嗎?”

  “別人?比如誰?”崔玉路問。

  葉柔道:“從齊州到洛陽,京杭運河大小渡口有三十二座,水位和碼頭能容安國公府貨船停靠的,有九座。管理這些渡口的漕運衙門,他們有這些貨船停靠和駛離的記檔。既然要查,不如連帶漕運衙門、都水監和水部司,全都查問,我們才會心服口服。”

  葉柔的聲音雖然溫婉柔軟,說的話卻咄咄逼人。

  崔玉路驚訝地張口,抬手捋須,同戶部官員對視一眼。

  “想不到安國公府的掌櫃小姐,倒對衙門朝事這麼瞭解。只是本官想問你,你知道負責京杭運河的鹽鐵錢糧轉運總使,是誰嗎?”

  “不知道。”葉柔道。

  崔玉路乾笑:“鹽鐵錢糧轉運總使由宰相大人兼任,依小姐之見,也需審問宰相嗎?”

  宰相乃百官之首,是這些朝臣不敢招惹的上司。

  葉柔輕輕施禮,不亢不卑道:“奴家不懂朝事,但是知道自從長孫無忌編纂《唐律》,大唐有法可依,大理寺依律問罪,上斬皇親國戚,下斬奸佞之臣,從不以對方身份貴賤斷案。”

  崔玉路怔了片刻,突然大笑。

  “好!”他撫掌,扭頭問李策,“楚王聽到了嗎?”又問李璨,“六皇子可聽見了?”

  “聽見了,”李璨有些陰陽怪氣道,“說大人你能斬皇親,我以後見到你得繞著走。”

  崔玉路笑完,目光閃亮對葉柔點頭:“一切有關人等沒有全部緝拿到案,讓小姐一人先入監牢,的確是本官做事不妥。小姐先請歸家吧,待明日本官奏明聖上,再行論斷。”

  葉柔淺淺施禮告退。

  她轉身離開,在微微搖晃的船板上,儘量讓自己走得穩穩當當。

  不能露怯,不能丟人,不能被人恥笑。

  她曾經是安國公府的笑話,好不容易撿起來的尊嚴,不能再被人踐踏。

  葉柔步履不停面色緊繃,一直走出渡口,走到馬車邊,抬腳上車。

  緊張憂懼的心情在這一刻終於鬆懈,她抬腳不夠高,腳步踏空身體向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