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岌岌2

 黑夜壓下心底躁動起來的惡意,先一步抬腳踩在骨骸小路上,霎那間,一段莫名奇妙的記憶闖入他腦海中。

 他看到一個穿著不知哪個年代衣服的中年婦人抱著孩子跑來。

 她蓬頭垢面,粗布麻衣上滿是補丁,朝向遠處的古老祠堂跪地祈禱:“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這幾年災荒嚴重,家裡已經揭不開鍋,還有兩個孫子要養,實在是留不下她了。”

 “您是神對吧,我知道是您保佑我們不受山匪侵擾,對吧,那你再保佑保佑我,不要讓這孩子死後來找我索命!我真不是故意丟掉她的!”

 “神啊,您一定會原諒我的,會保佑我的,對吧,您可是神啊!”

 中年婦人低頭看了眼襁褓中熟睡的嬰兒。

 “呵呵.......”她有些瘋狂地笑兩聲,將嬰兒放在地上又用力對那建築磕了幾個響頭,再抬頭時額間已滿是鮮血和塵土,“您一定要保佑我啊,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

 黑夜回過神來,就見侯涅生莫名拽著他的手腕,問:“我剛怎麼了嗎?”

 “你突然晃了兩下,差點失去意識摔下去。”侯涅生抬眼看向不遠處的古老建築,眉頭在一瞬不可察覺地蹙起,而後立馬歸於平靜,“你剛看到了什麼。”

 黑夜也同樣看過去,在那中年婦人的記憶中,那是座古老而神聖的石制祠堂,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歲月,光潔的牆壁在風吹日曬中磨損,逐步變得粗糙和斑駁。

 祠堂的四周草木繁茂,蒼翠欲滴。因為沒設大門,從中年婦人跪拜的視角能清晰看到祠堂內部的一切,沒有拜墊,沒有供桌,甚至連香爐和石臺都沒有,只有一座被遮住雙目的女性石像矗立在最裡面中央。

 那座石像不染塵埃,沒有受到歲月的半分侵擾,嘴角微微揚起笑容,栩栩如生充滿母性的光輝,又或者是婦人口中的神性,單是讓人看一眼便會將心底的陰靄掃去。

 而不像現在這般,化作無窮無盡惡意侵襲這連綿的群山,將草木都變成噩夢中才有的猙獰與扭曲。

 “可能看到了造成這裡一切變故的開端。”黑夜沒有掙脫侯涅生的手,甚至反手又抓住後者的手腕,“你下來,看看是不是也能看見。”

 或許是情況比侯涅生想象中嚴峻,他沒有出言調戲或反駁,而是沉默地走下來。

 黑夜做好侯涅生也要踉蹌摔倒的準備,然而後者卻什麼意外都沒有,面色如常地穩穩站在他身旁。

 因為黑夜預想中的情況沒有發生,侯涅生又主動朝前走兩步,依舊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為什麼。”黑夜有些不解,他以為侯涅生會看到同樣的東西,畢竟他們的異能同源,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只有他能看到,又或者.......

 “你不想看到,還是不能看到。”黑夜站立的位置比侯涅生的高不少,他居高臨下地看向侯涅生,逐漸猩紅的眼眸裡有審視,有憤怒,還有殺意。

 惡意讓黑夜不可抑制地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侯涅生對這力量的掌控比他強太多了,如果他想做什麼,自己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就像現在這樣,一旦......

 “你的惡意洩出來了,別想那麼多,我如果想做什麼,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動手了。”侯涅生將手指強勢插入黑夜的指縫間,同他十指相扣,又將他的手牽到身前,俯身低頭,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與出發前那調戲和懲戒的親吻不同,他的動作輕柔而剋制,只要黑夜稍稍用力便能輕易掙脫。

 但黑夜沒有。

 在這滿是惡意的世界裡,侯涅生只要心生歹念,心底的惡意便會立刻釋放出來,就像黑夜剛剛那樣。

 可在黑夜的感知裡,侯涅生那裡什麼都沒有,以至於在這充斥無盡惡意的世界裡,他被襯托成唯一的白色。

 就像天地間,月亮之於黑夜,也是唯一的白色,唯一可以抓住,握在手中的白色。

 “就像你說過的,我是你的所有物,所以你無需信任或懷疑我,盡情利用我,驅使我就好了。”

 侯涅生的嗓音低沉,顯得有些壓抑,像在極力剋制什麼,但說出的話語又極致虔誠。

 虔誠到了一種不真實的地步,就像是演戲,專門表演給什麼人看一般。

 但這裡,除了他們沒有任何人。

 即便是演戲,黑夜也未從侯涅生身上感覺到惡意,光這一點就夠了。

 “你......”黑夜被侯涅生牽著,嘴巴剛吐出一個音節,又立馬改口,有些殺意地瞪著侯涅生,“敢讓我摔下去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