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長 作品

第二百二十章 西登玉臺(二十)


世人皆貪,這個道理蕭扶光很早以前就明白。

幼時她房中曾丟失一隻杯盞,已忘記是不是自己打碎的。母親說要查,查來查去查到院內。下人們跪了一地,她被母親摟在懷中,聽悶棍打在人身上,自己頭頂卻是母親溫柔的安撫。

高門懲罰下人不打臉,不叫人瞧出來帶傷,哪怕是死,也要保存了體面。綾子裹住皮肉,板子打上來的時候發出“嘣”、“嘣”、“嘣”的聲音…一下,兩下,三下…她就要睡著了,有人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緊接著相互揭發彼此盜竊罪行。縱然不在王府之中,她們母女到底是尊貴的,這一番用血清洗之後闔府上下都換了人。

也正是那一次,蕭扶光同人性的貪婪有了初次的會晤,知曉人的慾望是永遠填不盡的。他們每人月俸足有十兩銀,養一個騎兵都用不了這樣多,卻還在床底下搜出了郡主截剩的細軟幾十匹、丟失的首飾頭面瓷器百餘件。

人得了好處便適可而止,哪有這樣容易?虞嬪也是如此。天子同她交心,她也跟著上了心,開始覬覦起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她在懷妊之後已經不想呆在望朱臺了。

“虞嬪聽說,皇后曾險險成了景王妃,太子不受寵,公主…”呂大宏看了蕭扶光一眼,繼續說了,“公主又與郡主模樣那般相像,這倆孩子別再是景王的,而她肚子裡的孩子卻是實打實的龍種,於是就起

了上位的心思…”

金小砂怒罵:“你胡說!”

“一派胡言亂語!”蕭扶光也氣得破了音,“我父王豈是你這等閹豎能編排的?!”

呂大宏將死之人,哪裡還怕他們?他耷拉著眼皮,全然不顧那幾位的臉面,自顧自道:“虞嬪的父親做過冬官,聽先帝說起過那支釵的來歷,說誰能得到那釵,便能做皇儲。就是因著它丟了,先帝才一直不曾立景王殿下為太子,又因無遺詔,且先帝駕崩前同陛下爭吵過,所以朝中不少傳言說陛下的位置來路不正,而這些年更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尋那支釵。可虞嬪應是知道那釵長什麼模樣的,她同陛下說了,為的就是陛下拿到釵後能堵住悠悠眾口,能廢閔孝太子再立她肚子裡的孩子做太子…”

“何必呢…這又是何必呢…”金小砂聽後,一時未能忍住,掩袖哭了起來。


“約摸因為她動了真心。”蕭扶光出言勸道,“只是她知道得太多,又觸及陛下逆鱗——先帝駕崩那日同陛下究竟說了些什麼仍是不為人知,我雖是景王之女,卻也知陛下當年處境定是十分艱難。虞嬪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她腹中的孩子威脅陛下。”

金小砂哭哭笑笑,最後向蕭扶光跪下磕了一個頭,復又離去。

金小砂一走,呂大宏的魂兒也跟著走了似的。

“璘兒…璘兒…”他雙目含淚,金小砂頭也未回。

最後呂大宏仰天長嘆一聲,“

只願下輩子做女流,做禽獸,寧死再不生作男兒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