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長 作品

第二百三十六章 鷹摯狼食(六)


司馬廷玉揹著她蹚過溪流。

她伏在他背上,感覺倆人好像又回到靈巖寺後的那一日,他也是這樣揹著她,甚至連雨後山中的氣息都尚在鼻尖。

司馬廷玉的身上偶爾帶著香氣,平時是烏木香,從萬清福地出來時會帶著神殿燃的蓮花香。可她最喜歡的依然是那日淋溼了雨後又相偎在柴上的氣味——就像不知名的神鳥穿梭山海千里後卻在林間被打溼,爾後在一處角落烘乾了的羽毛,有著致命的靡豔,卻又幹燥而溫暖。

少年人的愛意是撐不起太久時間的,蕭扶光卻想,如果沒有司馬廷玉,日後每次下雨她又要想起誰呢?

思及此,她突然間便覺得有些不捨了。

他還在玩,樂此不彼地揹著她又掂了兩下——軟綿綿的觸覺撞在背上,也撞在心上,心尖酥癢得像是被她撓過。

小閣老見識不少,可他哪裡真玩過這個?於是十分開心。

蕭扶光在他背上,壓根就避不開,薅他頭髮揪他耳朵。男人大多皮糙肉厚,他自然也不嫌疼,蕭扶光一歪頭就能看到他眉梢和眼角,都快飛上天了。

“快放我下去!”她又伸手去擰他臉。

郡主力氣有些大,司馬廷玉被她擰得嘴都要歪了。他氣不過,去咬她青蔥一樣的手指,控制著力道,銜著指甲,也不叫她疼。

剛開始她還掙扎一下,忽然便不動彈了。

司馬廷玉偏頭,見她正在看他。

眼下正是秋日,溪水並不算涼;他早間用飽了餐,現在也還不餓;她並非天生長有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不足以令所有人魂消。

可就在此刻,山川溪流瞬間好似褪去了顏色,天地黯淡無光,只剩眼前這張俏臉如白日落星,精準又狂妄地砸在了心頭。

短暫的靜默後,被砸中的肺腑才重新開始勞作。他耳畔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覺渾身血如泉湧,自胸腔一股一股爆裂開來,朝四肢百骸溢散而去。

蕭扶光原本只想瞧瞧他,可司馬廷玉卻快速地走到坡下的河岸前,將她放下了。

蕭扶光以為自己扯他嘴巴,惹他不高興了,於是也來了勁,將鞋丟在岸邊就去洗手。

殊不知方才自己僅是看了一眼,便叫人動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