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天然卷 作品

第 45 章 人生偶爾就應該來一次超越生命極限的鍛鍊

天內理子在一陣顛簸中醒來。




睜眼是一片黑暗,而鼻間嗅到的混雜著汽油和各種難聞味道的空氣、搖晃的身體以及汽車行駛的聲音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在車上……準確來說是在車的後備箱裡。




“沒想到那麼簡單就抓到了。”




“為什麼不直接殺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抹殺掉就算任務成功了。”




“誰知道呢,那邊只要活的。”




“嘖,真麻煩……”




因為是在車的後備箱裡,所有聲音於天內理子來說都是沉悶模糊的,只能依稀聽到兩個男人的對話聲,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綁架她的人。




天內理子動了動,發現自己無法動彈,手腕腳腕都被綁了,嘴巴也被膠布貼著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後,她先是被一股莫大的慌亂席捲全身,心臟鼓動得厲害、身上的毛孔也全都張開、身體不住地顫抖,而後沒多久,劇烈的心跳聲漸漸平靜下來,取代那種恐慌的是一種她自己都說不上來的難忍酸澀感,就好像心臟在被用力擠壓一樣,這讓她眼眶不由得發紅發酸,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細細感受了下,她想這種情緒大概是難過。




這和綁架的本身無關,而是因為另一件事。




自從她被告知她是‘星漿體’、肩負了一個很大的使命後,她就隔三差五遭遇一些不是‘意外’的意外。




為了減少‘意外’,她主動放棄了其他方面的社交,不離開自己的‘三點一線’生活軌跡,這就導致除了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黑井美里外,她能接觸到的人只有學校裡的老師和同學。而她本質上是一個極度渴望友情和喜歡熱鬧的人,所以對她來說,上學校是一件特別快樂的事情,因為她可以短暫忘記自己的‘使命’,可以像個普通人那樣和朋友們談天說地。




但是,她依舊得有所保留,不能去同學家玩、不能邀請其他人來自己家做客、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很少參加戶外活動、沒去過很遠的地方旅遊、不去一些人多的活動……這一切的一切讓她看起來都像個異類。




所以她知道自己沒辦法成為一個真正的普通人、擁有真正的朋友。




不過沒關係,這樣就很好了,因為只要沒有太多的感情牽扯,她就可以毫無負擔地‘死去’,以另一種方式存活。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想法。




是的,她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坦蕩。




她對自己‘星漿體’身份的驕傲和認同、以及對來保護自己的人矜持而又傲慢,只是為了掩蓋自己心底的不安和自私。




她怕死。




但她沒理由說不,因為自從她父母死後,她的一切都是那些需要用到她特殊體質的人給的,她得成為有用的人。所以為了不讓自己總是活在對既定死亡的恐懼裡,她努力讓自己為這個身份驕傲,努力說服自己同化不是死亡,是另一種生命延續,是大義。




她害怕孤獨。




但她得




學會忍受。她其實很想和學校裡的‘朋友’關係更進一步,但她一想到自己‘不見’之後可能會給其他人帶來難過和困擾,便不好意思留下過多的感情和羈絆……




她為了自己能在某一天平靜地迎接自己的死亡,做了很多努力,結果告訴她她的努力都是白費,她早在一開始就‘沒用’了……這確實讓人很難以接受。




但她真正難過的不是這點。




如履薄冰的生活讓她學會了察言觀色,正如她一直都知道黑井美里深愛著自己一樣,她也能從人們的肢體反應和麵部表情裡讀出一些被掩蓋的答案。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大概失去了作用,知道自己或許會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被憎惡她的人抹殺。只不過她不想讓因為害怕她知道真相後難過而努力遮掩真相的黑井擔心,所以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




不過她心裡還是有點怨氣的,埋怨那些擅自決定了她的人生然後又擅自不要她的那些人。




所以當那些人只是象徵性地找一些術師來保護她、其實並不在意她的死活時,她存了點刻意為難的壞心思。




故意讓那個叫灰原雄的熱情少年去幫自己排要等好幾個小時的甜食,只是為了吃一口最新款的糕點。




任性地說學校裡也需要有人保護而讓那個叫山崎退的傢伙女裝進學校,然後和自己的朋友湊在一起偷笑他的打扮。




毫無遮攔地表達自己的討厭,說一些過分的話,說近藤勳先生像個猩猩,說土方十四郎先生簡直就是提倡無煙世界的敗類……命令那個看著就讓人很不爽的慄發少年陪自己打電動……她想在這些討厭的人身上發洩自己的不滿。




反正那些人只是來走走過場,而她能安全活下來的可能性也不大,既然如此,她在人生最後一刻過分點又有什麼關係?




但不知不覺中,她的‘報復’裡慢慢滲透進了一些‘羞愧’,因為那些人雖然是按命令辦事,卻依然願意在最大程度上包容她的那些任性……




她想稍微補救點什麼。




於是,她慢慢收起了自己的任性,想和大家關係處好一點。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以後,因為直到同化前一刻,她的命都還不是自己的,並且隨時都有被殺掉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無理取鬧後,那些人在任務結束後還願不願意做她的朋友。




但不妨礙她開始幻想‘未來’,甚至還畫了畫,將這幾天陪她一起鬧的朋友都畫進了她構築的世界裡。




結果——




“其實一開始,就不存在什麼過來保護你們的命令。”




“早在最初,那位傲慢的大小姐就被放棄了。”




她聽到了那個慄發少年略顯冰冷的聲音。




那一刻,她如墜冰窟,身體冷得想要發抖。




不是因為自己被放棄一事,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而是她通過這句話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那些人從一開始就沒有保護她的義務,是被迫在同時進行好幾個任務的情況下還要抽空保護她。




這代表什麼?代表他們也被束縛著做一件自己不願做的事情。




她懂這種被強迫的感情,所以她慌了,害怕那些人其實很討厭她。




畢竟她做了很多過分的事,用自己的無理取鬧來給他們添亂……




在她任性的時候,那些人心裡是不是非常不耐?




他們表面上不顯……心裡是不是對她很厭惡?討厭頤指氣使的她?恨不得快點結束這本就不該存在的保護任務?




當一個個想法在心裡閃過,害怕被自己單方面當成朋友的人其實打心底裡厭惡自己,她變得慌亂無措甚至想逃避。




不過……




天內理子動了動自己酸澀的胳膊,感受到手腕處依舊被緊固著的束縛,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




不過現在應該不會有這種煩惱了。




按照那些人的說法來看,他們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做,並且已經沒必要將時間浪費在她身上,所以大概不會再多管閒事了。而可有可無的她死在一場意外裡也沒什麼,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