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劈松 作品

第一百六十八章 相信

徽趕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兩個疊在一起的模糊人影,聽見的是阿蘭痛苦掙扎,還有容洄不堪入耳的話。

一腳將容洄踹倒,遙徽不給他反應的機會,提劍也乾脆利落。

容洄下半身被完全斬斷,從大腿根近處分成上下兩節,即使血被止住能救回來,人也已經廢了。

容洄沒想到他竟然趕了過來,更沒有想到遙徽的劍術不曾生疏,這一刻他才看清了遙徽的眼睛。

眼眶裡仍被一團白色陰翳覆蓋著,但黑色瞳孔的輪廓已經清晰。

“你難道能看得清楚了?”疼痛已經使得容洄面頰扭曲,連聲音也開始發虛戰慄。

“不管看不看得清楚,收拾你還是夠了。”

收劍入鞘中,遙徽才冷漠答了一句,轉身走到重行身邊,一邊輕柔把她抱起,一邊吩咐此時跟來的親衛。

“叫府中駐守的龍族王軍來,現在府中出了刺客,意圖行刺時被孤發覺,為求自包孤將其刺傷,即刻叫府中駐守的王軍過來捉拿刺客。

今夜關於夫人的事情,叫府中所有人的嘴都閉緊了,但凡孤聽到有人提及一個字,一律就地格殺。立刻請任意風去孤房中,不許張揚半分。”

重行被他抱在懷裡,外頭還裹了厚厚披風

遙徽動作很輕柔,腳步卻越來越快,重行能感受到,他平穩的步伐之下,心中已是焦急不安。

突如其來的橫禍,想必在他心裡留了一根刺。

今日之前,她於他而言,是一朵留在身邊的解語花,逆境風雨裡,正是讓遙徽舒心解乏的幽香。

今日之後,她於他而言,是一個沾在身上的泥點,每見她一眼,怕是都會讓遙徽想起今日之恥。

重行不覺得他可以容忍,這一路上倚在他懷裡,眼淚默默無聲往下掉,心中有一種莫大的無望。

難道一切又白費了嗎?

建立信任與喜愛,需要長久的心思和等待,而讓一切崩塌,只需要一夜之間。

遙徽雖然看的不清楚,卻能感受到落在胸口的眼淚,把她放在自己床上時,動作也儘量小心。

任意風進來的時候,聽濤院外圍起層層重兵,到了遙徽的屋子外面,接著又是嚴加看守的親衛。

門口是阿財守著,屋子裡卻只有遙徽一人,其他的隨從侍女,已經盡數被遙徽清出去。

任意風已經察覺到不尋常。

走近一些,任意風才看見,薄紗床幃之下,躺著的是遙徽極寵愛的女子。

可衣衫破碎,還伴著一片片的血汙。

“阿任,她傷得不輕,你仔細看一看。”

遙徽垂首坐在一邊,身上還穿著寢衣,聲音很輕很緩。任意風在遙徽身邊很久了,深得信任之餘,他也為遙徽辦了很多事。

這樣的語氣,他還是第一次聽見。

雖然樣子還是不懂聲色,但相比前日任意風過來配藥時,人好像在這一日的功夫裡忽然就憔悴了。

因為眼睛還未完全痊癒,遙徽不能看見她的情況到底如何,只能不斷問他看見診斷的情形。

床上的女子雙眼緊閉,眼角還掛著淚珠,臉上的淚痕還未乾,眉間緊蹙神情哀傷痛苦。

任意風經驗老到,這樣一副情形,很快就猜出原委,頓時也忍不住心驚。

他揣測著遙徽想要聽的話,斟酌思量再三,才低聲如實回話。

“夫人的身上,確實有被禁錮過的痕跡,但是殿下請放心,夫人沒有對不起殿下,依舊是乾淨的。”

沒成想剛一說完,遙徽就出言厲聲喝止,神色也顯露出擔憂焦急,更緊緊握住了重行的手,讓她再添痛苦不是自己本意。

“孤不是在乎這個,孤是要你看她身上的骨頭、臟器等是否受了重傷,孤是要你看看她有沒有性命之危。”

聽明白了遙徽的意思,任意風趕緊回話道,“若是為這個,殿下大可放心,沒有傷到骨頭,容貌上其他的皮外傷還有淤青,好生仔細養著,過一段時間就能恢復如初。”

遙徽此時聽了這些話,神情才舒暢許多,眉宇漸漸也放鬆下來,如釋重負地囑咐道,

“即使如此,仔細照顧夫人的事情,孤就託付給你,一應藥材全部都要用最好的,一定要阿蘭完完全全好起來。”

任意風見遙徽對她,竟是這般在意,猶豫之後,深覺不能留隱患,還是應該先說個明白,

“只是還有一點,殿下要有準備,此番夫人應該受了不小驚嚇,等到身上的傷都養好之後,要完全恢復如初,殿下怕是要下一番心思。”

聽到這些話,遙徽神色又凝重起來,但知曉有解決之法,聲音便放鬆許多,“要孤費些心思,還都是小事,只要阿蘭能身心恢復康健,無論如何,孤願意去做。

這些日子,阿任就留在府中,不必兩處奔波,照顧阿蘭也要你多盡心。只要阿蘭能夠好起來,錢財上孤會給三倍賞賜,一定不會虧待。”

“在下一定盡心竭力,不負殿下所託。”待遇這樣豐厚,任意風答應得乾脆。

遙徽親自守著,對她又如此上心,這一位既然如此重要,任意風自然願意交好。

一開始重行不想睜開眼睛,寧願自己看不見也聽不見。可知曉遙徽這樣的操心,沒有一絲感動,自然不可能。

不知是因為身在異世孑然一身,還是因為他也照顧自己許多,重行心裡高興也委屈,望向遙徽時,眼眶又忍不住發酸。

可今晚發生了太多事,只覺得身心俱疲,一時間又想起來太多過去,心思也越來越紛亂。

任意風退出去之後,屋中沒有其他人,遙徽就這樣守在她身邊,重行躺在床上莫名感到安心。

折騰了一晚上,重行更深切體味弱者之難,切身經歷過這一遭,重行也理解瀲冬的不得已。

天生不能修煉的資質,不該是無權無勢的弱者,任人宰割的理由。

重行已經下定決心,回到現世之後,她也會繼續助扶燼推進此事。但她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日後如果使整個神域都變革呢?

竟一下子有些心動。

可是如果要回到現世,重行必須要先拿玉骨花。

現在已經過去三年,今日一看,遙徽對她的情深,比重行預料得更多,可以一試了。

即使有些愧疚,重行也下定決心,於是別過臉不再看他。

這一夜還未過去,消息已經傳到應龍王宮中。

容洄自恃身份,在遙徽養傷時,拿著王君賞下令牌,屠殺了府中的潛衛和侍女,更是膽大妄為意圖弒殺手足。

表面恭順的兒子,背後完全是另一副模樣,應龍王君怎麼能不起疑心,連帶著對他的弟弟容潯,也多了一層懷疑。

但也不全然是令人寒心的消息。

遙徽漸漸痊癒,可以繼續做一個優秀的兒子,一把足夠鋒利的劍。

第二日,許久未臨的王君親使,再次來到玄海王府。

為了讓她不多心,遙徽把她的屋子,從角落挪到旁邊,又親自照顧重行,洗漱完正喂她喝湯,卻突然接到旨意。

王君要他即刻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