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險(二)

 夜色漸稠,寂寂野外月光顯得尤為皎潔,雖不在月圓夜,也照得前路暢通。

 離岸不遠處,一條蜿蜒小道出現在紓雅面前,小道周圍向外倒伏著野草,像是近來有許多人踏過,想來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定能尋得人煙處。

 “倒黴,真是倒黴!”紓雅心中暗自作想,此刻雙膝、手臂關節處還像有錐子不斷鑿鑿停停,只重不輕,悔不該脫下那件外袍,可不脫它估計連水面都浮不起來,想想也就算了。

 沿小路曲折向前,途徑一片林區,耳邊不時有鴞鳥鳴叫,發出暗沉“咕咕”聲,時而拔高,類似孩童啼哭,叫人瘮得慌。強忍疼痛,紓雅步子越走越快,說什麼也要趕緊離開這片林子。

 逃命途中,總得來點東西給自己壯壯膽,可如此情形下腦子裡裝的不是神就是鬼。寒症愈演愈烈,恍惚間紓雅像是回到了兒時某年隆冬。

 回到韋家前一年,京城的雪極大,紛紛揚揚,積有數尺之厚,放晴後融雪那幾日是數年來最冷的一次,年幼的紓雅與母親和弟弟還住在柳府,她爹那兒。

 那時她父親已娶了二孃,並生下一個女兒,父親出奇疼愛那位二孃,無論誕下男女,對她的愛意都絲毫未減。

 適逢新年,紓雅母親收拾舊物,從箱底翻出一支並蒂海棠花步搖,是她十八歲時入宮奏曲時帝后所賞,帝后驚歎於技藝,贊其“仙音一展,京城長春”,韋蕤之名盛極一時。

 出嫁後母親不再拋頭露面,名氣漸漸隱沒,那支步搖也只能留在妝奩最底部。重見光明時,步搖被二孃看中,父親偏愛她,未經詢問便將其拿走送給了二孃。

 紓雅還記得玩耍歸家,見母親獨自伏在桌上哭泣,嘴裡還念著什麼“一切都沒了”,年幼的紓雅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只想到二孃拿走了母親最重視的簪子,遂衝入她房中搶奪。

 看著二孃頭戴步搖對鏡梳妝的模樣,紓雅不知哪兒來的蠻力,二話沒說便將她推倒在地,拔去頭上步搖。二孃氣不過,與其爭搶,紓雅拗不過大人,攥起步搖就在她手腕上發狠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