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往 作品
第 43 章 番外三
（四十三）
在蓬萊仙島的第一晚,落葵獨自睡在小屋冰冷的床榻上，輾轉難眠。
白天在幻境裡擔驚受怕了一下午，他現在有點想回妖界去,但是又害怕妖主怒氣未消會把他揍扁。
孤獨的小龍蜷縮在被窩深處，開始懷念孃親的懷抱。
忽然間,門被輕輕敲了敲,落葵像受驚的小兔般猛地起身，揚聲道，“是誰？”
“是我。”這句是楚栩雲。
“還有我。”這聲音是鬱逞。
這麼晚了,他們來幹什麼？
“師尊,你進來吧。”落葵小聲道。
鬱逞能不能別進來,他還是有點害怕鬱逞，但是這句他不敢說。
倆人一前一後地進屋,落葵驚疑不定地坐直身子。
“你師尊怕你睡不好,要給你講故事。”鬱逞抱著臂靠在桌邊，空氣裡莫名有一股酸味,他意味深長地道,“好好享受吧。”
落葵連忙從被窩裡爬出來,作勢要穿好鞋襪,卻被楚栩雲伸手攔下。
楚栩雲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他身邊，攤開手心的書，“你躺下睡吧，不必拘束。”
離開家人來到這陌生的地方,落葵心裡肯定很害怕,他以前也曾想過給小時候的鬱逞讀話本子，可惜那時他仍在修無言道不能開口，如今正好可以彌補在落葵身上。
他把落葵輕輕摁回床榻裡,思索一陣，低聲道，“你快睡吧，我給你講個好玩的故事，你看過三聖劍仙傳嗎？”
先前在客棧說書先生手裡買的那本三聖劍仙傳，楚栩雲還有點印象。
“阿栩，不如講點別的。”鬱逞撐著下巴，懶散地望向楚栩雲。
他可不想再聽阿栩講紀憐洲的故事，一想起紀憐洲把阿栩害得多年不能開口說話他就來氣。
聞言，楚栩雲有些犯難地皺起眉頭，他看的話本子不多，每每去到藏書閣裡也都是撿著修煉相關的書看。
不講三聖劍仙，他講什麼好呢？
他思酌片刻，忽地回頭看向鬱逞，眼前倏忽一亮，“有了，我給你講一個你肯定沒有聽過的故事。”
落葵壓根沒打算聽故事，他只想趕緊把楚栩雲和鬱逞打發走。
可是，楚栩雲來了之後，他心裡那點孤單委屈好像還真的淡去了不少。
“好，師尊請講。”落葵縮進軟榻深處，客客氣氣地道。
鬱逞直勾勾地盯著楚栩雲，想知道他家阿栩能講出什麼好玩的故事。
楚栩雲醞釀片刻，緩緩開口，
“很久以前，池塘裡有一條小魚，它生下來就和其他小魚長得不一樣，別的小魚都不喜歡跟它住在一起，直到一日，小魚的母親死去了，只剩下了小魚自己孤單地守著母親的身體。
一隻小鳥路過這個池塘，碰見了這條可憐的小魚，小鳥把小魚帶到岸上，想要讓小魚學會呼吸天地之氣，在岸上好好生活下去。”
鬱逞眼
睫微顫()，他垂下眼?[(()，輕輕轉動指間的扳指。
“可是魚上了岸就會幹死。”落葵好奇地道，“師尊，小鳥是不是想把小魚害死？”
楚栩雲額頭冒汗，連忙解釋，“不是不是，小鳥會法術，可以讓小魚在岸上生存。”
“哦……”落葵恍然大悟，又有些困惑，“可小鳥為什麼要幫小魚？”
“因為小魚沒有母親照顧，小鳥也失去了母親，它覺得沒有母親的孩子很可憐。”楚栩雲低低嘆息一聲，“就像我看到你一樣。”
落葵似懂非懂道，“師尊，我孃親還活著。”
楚栩雲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你比小魚要幸運。”
落葵莫名覺得楚栩雲的手很溫暖，讓他忍不住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睏意襲來，他輕輕道，“那小魚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啊……”楚栩雲緩緩道，“小魚跟小鳥上了岸，和小鳥學習法術，漸漸的，小魚發現小鳥其實也沒有那麼厲害，雖然會飛，會法術，還會在岸上呼吸，但是小鳥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小鳥不會鳧水，走在路上還會摔跤，經常抓不到蟲子吃，還有點挑食。”
落葵忍不住笑了笑，“小鳥好笨。”
“是呀。”楚栩雲臉上微微紅了紅，輕聲道，“小鳥就是很不聰明，還總是不說話，喜歡板著臉，經常讓人誤會。但小魚沒有嫌棄他，反而覺得他很好，他們兩個互相喜歡上彼此。這時候，小鳥的哥哥發現這件事，哥哥極力反對，覺得鳥和魚是不能在一起的，更何況小魚還太小。小鳥想辦法說服了哥哥，並和小魚約定好要在它長大後成親。”
他的聲音又慢又平靜，極其催眠，落葵已經開始有些困了，但還是強撐起眼皮，想聽完故事的結尾，“那他們最後成親了嗎？”
“當然。”楚栩雲輕輕笑著，“小魚一長大就來接小鳥回家啦，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玩耍，還每晚一起雙修……”
啪地一聲，楚栩雲的嘴被捂住了。
鬱逞嘴角微抽，無奈地低聲笑道，“阿栩，倒也不必說這麼細。”
楚栩雲眨了眨眼，摘開他的手，有些不滿地嘟噥著，“我還沒講完。”
聞言，鬱逞輕輕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床榻上的落葵。
楚栩雲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落葵早已經困得快要睜不開眼睛，他只好分外可惜地把那個未能故事咽回肚子裡，伸手給落葵掖了掖被角。
他的動作讓落葵莫名想起了孃親，溫暖的氣息，舒適的被窩，還有溫柔的聲音。
“師尊……”
在楚栩雲即將關門之前，落葵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小聲道，“謝謝你陪我，你和小鳥很像，你們都是好人。”
楚栩雲動作微頓，什麼也沒說，將門緩緩闔緊。
“故事講得真好，”鬱逞望著耳尖泛紅的楚栩雲，強忍笑意道，“小鳥，該回房睡覺了。”
楚栩雲臉上更燙了些，悄悄湊近他，低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測罷了，原來真是在講你我的故事。”鬱逞忍俊不禁，牽著他漫步在庭院月色中，忽地撓了撓他的手心，“按照故事發展，小鳥每晚都要跟小魚雙修，現在好像已經是晚上了。”
話音落下，楚栩雲故作矜持地道，“今天清晨和晌午不是在後山的小房子裡雙修過了麼……”
“所以，”鬱逞挑了挑眉，“阿栩覺得我膩了？”
“倒也不是膩了，”楚栩雲生怕鬱逞就此放棄，連忙揪住鬱逞的袖子，聲音越來越小，“這不是想要矜持一些嘛。”
鬱逞倏然失笑，把他打橫抱起，剛要一路帶進房內，迎面撞上了拄著柺杖的楚父。
鬱逞和楚父神色僵硬了一瞬，倆人默契地同時錯開視線，彷彿什麼都沒看見般，掉頭就走。
“怎麼啦鬱逞？”
“沒事，今天換個房間。”
“好哎！”
*
三年又三年，鬱逞修為突飛猛進，他天份本就萬中無一，有楚栩雲的悉心教導，又有蓬萊仙島的天地靈氣加持，很快便已突破了渡劫大圓滿，成功成為楚栩雲之後的真仙。
其中艱辛只有鬱逞和楚栩雲知曉，不過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二人挑了個極好的黃道吉日，準備同時飛昇天界，蒞臨仙閣。
不過，臨走之前，他們還得先把家裡的小崽送回太清宗才行。
落葵已經長大了許多，甚至化形之後會變成一條和蓬萊仙島差不多巨大的白龍，他一開始本想趕緊回妖界找孃親。
結果沒成想他好不容易想盡辦法回到妖界之後，孃親說讓他一定要跟著楚栩雲好好修煉法術，長大了才能變得很厲害，於是又原封不動把落葵送回了蓬萊仙島。
在楚栩雲身邊當了六年徒弟，落葵卻一點也不像楚栩雲，也不像鬱逞，反而越來越像李焚鶴。
得知楚栩雲和鬱逞要走，落葵連哭了三日，好像他倆不是要飛昇而是要死了似的。
直到楚栩雲告訴他，如果有朝一日落葵修成仙，他們會來凡間接落葵去天界，落葵這才止住眼淚。
他們給落葵安排了一條小漁船，貼上指路符紙，符紙會把落葵送去太清宗繼續修煉，如果不想回太清宗，落葵也可以中途改變方向，回到妖界去。
楚栩云為他想好了一切後路，落葵無論如何都會生活地很好。
臨走之前，鬱逞還善心大發地送了落葵一條嶄新的弟子髮帶祝賀他出師，落葵感動得淚流滿面，後悔自己當初對鬱逞多有偏見，鬱逞其實是個挺好的人嘛！
後來他才知道，那髮帶是拿殷徐照的龍筋做的，害他被殷徐照恨屋及烏痛揍了一頓。
立在漁船上，落葵努力站直身子去眺望岸邊的楚栩雲，柔和的天光將楚栩雲和鬱逞的身形漸漸模糊，他招了招手，在薄薄的晨霧裡依稀看到楚栩雲臉上的笑意。
他的聲音溫潤而輕柔，透過層層的霧氣清晰傳來，“好好照顧自己，多吃飯，每天散步，要交很多好朋友，要聽宗門長輩伯伯們的話，不可以跟孃親吵架發脾氣，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認真珍惜，記住了麼？”
聽著他貼心備至的囑咐，落葵眼眶一瞬溼潤，他知道，這一別恐怕再難相見。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搖晃雙臂，大喊著，
“再見楚栩雲——”
“再見鬱逞——”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永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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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楚栩雲來了之後，他心裡那點孤單委屈好像還真的淡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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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池塘裡有一條小魚，它生下來就和其他小魚長得不一樣，別的小魚都不喜歡跟它住在一起，直到一日，小魚的母親死去了，只剩下了小魚自己孤單地守著母親的身體。
一隻小鳥路過這個池塘，碰見了這條可憐的小魚，小鳥把小魚帶到岸上，想要讓小魚學會呼吸天地之氣，在岸上好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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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落葵恍然大悟，又有些困惑，“可小鳥為什麼要幫小魚？”
“因為小魚沒有母親照顧，小鳥也失去了母親，它覺得沒有母親的孩子很可憐。”楚栩雲低低嘆息一聲，“就像我看到你一樣。”
落葵似懂非懂道，“師尊，我孃親還活著。”
楚栩雲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你比小魚要幸運。”
落葵莫名覺得楚栩雲的手很溫暖，讓他忍不住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睏意襲來，他輕輕道，“那小魚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啊……”楚栩雲緩緩道，“小魚跟小鳥上了岸，和小鳥學習法術，漸漸的，小魚發現小鳥其實也沒有那麼厲害，雖然會飛，會法術，還會在岸上呼吸，但是小鳥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小鳥不會鳧水，走在路上還會摔跤，經常抓不到蟲子吃，還有點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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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楚栩雲輕輕笑著，“小魚一長大就來接小鳥回家啦，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玩耍，還每晚一起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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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栩雲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落葵早已經困得快要睜不開眼睛，他只好分外可惜地把那個未能故事咽回肚子裡，伸手給落葵掖了掖被角。
他的動作讓落葵莫名想起了孃親，溫暖的氣息，舒適的被窩，還有溫柔的聲音。
“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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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楚栩雲告訴他，如果有朝一日落葵修成仙，他們會來凡間接落葵去天界，落葵這才止住眼淚。
他們給落葵安排了一條小漁船，貼上指路符紙，符紙會把落葵送去太清宗繼續修煉，如果不想回太清宗，落葵也可以中途改變方向，回到妖界去。
楚栩云為他想好了一切後路，落葵無論如何都會生活地很好。
臨走之前，鬱逞還善心大發地送了落葵一條嶄新的弟子髮帶祝賀他出師，落葵感動得淚流滿面，後悔自己當初對鬱逞多有偏見，鬱逞其實是個挺好的人嘛！
後來他才知道，那髮帶是拿殷徐照的龍筋做的，害他被殷徐照恨屋及烏痛揍了一頓。
立在漁船上，落葵努力站直身子去眺望岸邊的楚栩雲，柔和的天光將楚栩雲和鬱逞的身形漸漸模糊，他招了招手，在薄薄的晨霧裡依稀看到楚栩雲臉上的笑意。
他的聲音溫潤而輕柔，透過層層的霧氣清晰傳來，“好好照顧自己，多吃飯，每天散步，要交很多好朋友，要聽宗門長輩伯伯們的話，不可以跟孃親吵架發脾氣，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認真珍惜，記住了麼？”
聽著他貼心備至的囑咐，落葵眼眶一瞬溼潤，他知道，這一別恐怕再難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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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鬱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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