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隆冬 （六）交心

（六）交心

“還有，劈柴火要劈小頭，遇上特別粗的樹墩，就得先劈邊皮，再劈樹心。而且，冬天木頭髮硬，一斧子下去，有時候只能在樹墩上留下一個小白印。這時候，最不能灰心，下一斧頭，就要爭取劈在剛才的白印邊上，一斧頭一斧頭劈下去，讓一個個白印子連成一條線，這時，再照著白線猛劈下去，再硬的樹疙瘩，也會應聲裂開！”他熱心地邊說，邊比劃。

“你可真行，懂這麼多。沒想到，劈個柴禾，還有這麼大的學問！”她由衷感嘆，“謝謝你，幫我劈柴。你劈得再快再好，也沒用。還是得我自己會才行，我自己來學著劈吧。”她說著，拿過他倚在腿邊的斧子。

“為啥我劈得再快再好，也沒用？你嫌不夠，我再劈些。”他笑說著，就要來拿她手裡的斧子。

“眼下，當然是夠燒了。可是，我自己學不會劈柴——”她垂下眼簾，暗下決心，話衝出了喉嚨口，“總不能指望，你，你幫我劈，劈一輩子柴吧？”

“咋不可能呢？劈一輩子，又咋——”他嘻笑著。

“眉眉——，快點來！幫一下我，快點呀，嘎許多好東西！”突然，公路上，林茜草肩跨一個鼓鼓囊囊軍綠書包，懷抱著一堆大大小小的牛皮紙包，大呼小叫著，跌跌撞撞地走來。

王眉娥趕忙快走幾步，接下她手裡的幾個牛皮紙包，笑道：“菜包子呢？你倆這趟場部逛得值呀，恐怕場部商店的東西哈馬斯叫你們搬回來了哇？”

“阿拉中午在招待所食堂吃了洋芋皮牙子過油肉，可能是一路回來吹了冷風，伊個沒出息額，一進連隊口，就直奔廁所去了！眉眉，早飯儂吃了哇？我替儂打額飯菜就在爐灶上熱著呢！”林茜草一甩滑到胸前的半截淡綠色拉毛圍巾，臉凍得白裡透紅，格外俏麗。

“吃了，謝謝儂。晚上，我幫儂打飯。伊拉不曉得一個個跑哪裡去了？就我一個人睡懶覺。屋裡廂沒柴禾了，就出來劈柴，張，咦——”王眉娥說著，一轉身，張克豪不曉得啥時候已沒影了。

屋外“嗚嗚”呼嘯的狂風，像鬼哭。

“嘩啦——”一聲，林茜草進屋，把懷裡的大堆東西撂自己床上，去窗臺邊拎起自己的暖瓶就要向爐灶邊白木桌上一個綠花搪瓷碗倒水：“嗯？！”，她晃了晃手裡的壺，氣呼呼嚷道，“眉眉，儂看格哈馬斯是些啥林呀？！自噶捨不得掏鈔票買只熱水瓶，天天偷阿拉開水！我早上出門辰光，還是滿滿一壺，現在就剩半壺了！格屋裡廂有些人，是太愛佔便宜，太不像話了！”

“儂呀，不要大驚小怪咋咋乎乎了，沒別人偷儂額開水！是阿拉熱水瓶裡沒啥水了，倒了半碗儂壺裡廂額熱水泡包穀饃！”王眉娥頭也不抬地淡淡回了一句，用火鉗扒拉著爐子裡的火炭，把爐邊一堆張克豪替她劈好的紅柳疙瘩劈柴，撿了兩塊塞進爐灶裡，調整著柴塊的位置，鐵皮爐子的火苗不時竄出，舔著燻黑的灶門，她趕忙用火鉗把柴塊往爐灶裡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