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別離（三）

我爸見我來陪他時總是習慣翻閱《紅樓夢》，就隨意起了話題問：

“當年喜歡逃學躲在家裡看《紅樓夢》是不是太早了點，小小年紀就學會憂傷”？

我笑道：“沒有呀，多虧有了它，才讓我掙脫了小結巴的噩夢”。說完我和爸都笑了。

不禁想起我剛讀我爸那套豎字版本的《紅樓夢》，裡面好多繁體次，我讀的抓狂，見我爸下班回家會拿起鉛筆和書遞給他，他明白我又在央求他把下一章的繁體字給我用簡體字標出來，所以他的《紅樓夢》第一冊被我畫得亂七八糟，我爸每次翻開書都被我對書的蹂躪搞的哭笑不得，還不得不為我要閱讀的下一章替我標註簡體字和註解，終於他標註的速度趕不上我的閱讀速度，他去廠裡的圖書館給我借了一套人民文學出版社發行的簡體字橫字排版的《紅樓夢》，免得他的藏書再被我迫害。

我爸突然另開話題，他說：“你小時候讀這本書時我問你最喜歡書中的哪個角色，我以為你會答黛玉或者晴雯再或者王熙鳳，結果你的答案是……”

我接上“賈寶玉”。

我爸笑著繼續道：“這個回答真出乎意料”。

我笑著答：“年少不懂事，可是說的都是真心話，喜歡就是喜歡，沒啥原由。”

我爸又問：“現在呢？”

我答：“還是寶玉呀，如果要問我最欽佩的角色，就是王熙鳳，沒有之一”。

說完我想起來當年關於喜歡寶玉的話題。那時剛和我爸開了頭，我媽一旁譏笑道：“果然是和那個不學無術貪戀情愛的紈絝子弟是一路貨色，只是你這樣的樣貌和愚笨是不會被富家子弟放在眼裡的”。彼時估計我慘白了臉，立馬閉嘴。我媽從不參與我和我爸談話，卻突然冒出這樣尖酸刻薄的言論，從此我在我媽面前說話總是小心又小心，斟酌又斟酌。可是此時我卻內心斟酌了語句打算和我爸聊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