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99GbgS 作品
水滸遺風.38.誅兇小婁津
水滸之廿九.誅兇小婁津
卻說有一好漢，姓李名袞，世居下邳，他家貧無業，自小學了幾路槍棒，善使一口闊劍，更有一面精鐵團牌，上插二十四杆標槍，這標槍飛去便取人性命，人喚他作“飛天大聖”。這李袞性情十分悍勇，常做些剪徑營生，於荒山野嶺中出沒。
這下邳極少落雪，時冬月，山中忽降下雪來，更無此大雪，這雪連落了三日，山中無甚行客，李袞斷了營生，耐不得苦寒，便藏了團牌，攜了劍與幾支標槍，出山遊蕩。
這一日李袞行到了一處，喚作小婁津，恰是渡船吃人僱去了，岸旁連個渾託也無，李袞見河川莽莽，無奈之下，便尋了一個客棧打尖落腳。店家端來果子、盤饌與兩角酒與他，李袞便獨坐吃酒，正吃得酣暢，卻見一婦人懷著包裹來投客棧，叫了蒸餅來吃。須臾，又走來一個閒漢，戴歪一頂長腳巾賾，旁插一支芍藥花，這花為銀絲打造成，顫顫爍爍，甚是輕佻浮浪。這閒漢叫了半隻糟燒鴨、一碟粉果、一個盛酒注子，他那裡一壁廂捻弄巾賾長腳，一壁廂吃酒，兩眼卻不住偷看那婦人，李袞見了不喜，斜過了身，不去看那閒漢。
那閒漢吃了幾籌酒，見那個婦人側身喚店主任要煮茶來吃，他久慣四清六活，便拈起一個石子，向婦人一旁座頭上打去，將一個磁盞打碎。店主人聽得聲響，忙走來看，看罷道：“你這婦人，怎地打碎我家器物？”那婦人吃了一嚇，又見店主人來問，便道：“奴不曾離這桌凳，如何能打碎那座頭上磁盞？”店主人道：“只你在左近，定是你要盜這磁盞去，恐我張見，心慌之下失手打碎。”婦人叫起屈來：“實實不是奴家打碎，敢是屋瓦上鳥雀踏落石子，將碗盞擊碎。”店主人道：“原不值得甚，只你胡說甚鳥雀打碎，兀誰能信是鳥雀所為？”閒漢見他二人吵嚷起來，假意來勸，趁婦人不備，暗自將一個錦盒塞入婦人包裹內，這錦盒中裝有一串上等真珠。李袞聽得嚷鬧，不動聲旁觀，早已瞧科分明，冷笑一聲，只在那裡吃酒。閒漢向店主人道：“她只一個婦人，且休要與她應口，待我算還你酒錢時，將這隻盞一併賠你便是。”那婦人道：“官人雖是善人，卻不要官人壞鈔，官人壞鈔事小，奴不曾打碎他家磁盞，怎肯擔這汙名？”店主人見說，怒道：“你這婦人是個搠不出的鱉老婆，我自認晦氣，不與婦人歪纏便罷了。”婦人聽店主人言語粗鄙，漲紅了麵皮。店主人見了，更疑婦人心虛，又道：“煮茶與你吃，卻要還我茶器完好。”婦人道：“這飯眉高眼低，這茶夾槍帶棒，奴吃不得。”道罷站起身來，丟下幾文錢，攜了包裹掩面離去。
閒漢見了，心中暗喜，算還了酒錢，遠遠跟定了那婦人行去。
行了三里，路旁有一個松林，那松甚是稠密，閒漢快走趕上，扯住婦人道：“娘子怎不謝我便自家去了？”婦人見閒漢扯住她，十分驚慌，低聲道：“不曾要你這漢壞鈔，怎地扯住奴？”閒漢笑道：“娘子青春幾何？”婦人道：“化日光天，怎可如此無禮？”閒漢道：“那林中無甚天日，你我可去做一處耍樂。”婦人正在打戰，見有兩個村漢走來，便迭喚救人。兩個村漢見了，忙走來道：“你這漢怎地扯住婦人，快快放開。”閒漢道：“說不得便是個賊婆，要你兩個多管。”婦人眼中流下淚來，泣道：“休聽這廝胡說，奴是良善之家婦女，只為小婁津渡船別處去了，奴便寬轉來尋渡船，卻吃這廝無端扯住，望救奴一救。”兩個村漢聽了，便來打奪婦人，閒漢遮攔不住，跳在一旁道：“這賊婆盜走了我寶物，吃我趕上拿住，你兩個敢也是賊人麼？今番打奪她去，我便去報官來捉你等。”兩個村漢聽了報官，面面相覷，便道：“你這漢說婦人是賊，可有甚憑據？”閒漢道：“我有一串上色真珠，用錦盒呈了，錦盒之上題有‘錢塘張家造’，你這廝們搜檢這賊婆包裹，看有也無。”兩個村漢不敢搜檢，那婦人卻道：“奴這包裹中只是幾件舊衣、半貫銅錢，何來甚真珠？便是豆子也無一顆。”道罷親解了包裹，打開來看，卻當真現出一個錦盒，拿起在手中不敢開看。閒漢劈手奪獎來，將盒打開，一串乳白真珠躺在盒中，熠熠爍爍，盒內裡題著‘錢塘張家造’。婦人見了驚得面色如土，抖作一團，道不出言語。兩個村漢見了，深悔冒失，唱喏道：“俺兩個不知就裡，冒犯了小哥，憑你措置便是了。”道罷便要去。閒漢扯住他兩個道：“這賊婆若是還了我寶物，再賠我五百兩細銀，我便罷休。若是賊婆不肯，我便扯住賊婆見官，當堂打開她這包裹。如今卻吃你兩個打橫攔了。你兩個須報個名來我知，若這賊婆堂上不肯招承，你兩個須為我做個見證，才放你兩個去。”兩個村漢聽了見官，又聽得五百兩細銀，恐事累在自家身上，忙應承了，報了姓名，一道煙走了。
閒漢見他二人去了，抱著婦人笑道：“可見我手段麼？實不瞞你，老爺左近州府聞名，‘玲瓏鬼’王青便是我。我見你這乖娘子有幾分姿色，生出親愛心，你若使我心足意滿，我便放你去休。若是不從，今番讓你去堂上見相公，叫你褪了衣褲吃板子。”那婦人只覺得心驚膽戰、目眩神昏，便身不由己，吃王青扯住入了松林。
王青尋了一塊大石，扶那婦人坐定，徑去婦人懷中撫弄，笑道：“猶如鶯桃，定是‘朱實相輝玉碗紅’，卻不知鶯桃滋味何如。”這王青正在胡言浪語，忽見松林上鳥雀亂飛，只聽得嚯嚯啦啦響，只見一條大漢不走路徑，從亂草敗葉中走出來，十分雄偉，正是李袞。王青見李袞尾隨尋來，吃了一驚。李袞喝道：“兀那廝，放那婦人去，便饒你不死。”王青道：“她是個賊婆，卻放她不得。”李袞大笑，笑罷道：“你這廝做下門子，豈能瞞了老爺，老爺尚要回去吃酒，你莫要引老爺性發，性發起來便捻碎你這瘦骨，叫你在這林中化作齏粉。”王青吃李袞識破，又見李袞手掿擴口劍，面貌兇橫，心中十分畏懼，雖不願放過口中脂膏腴肉，卻只得放開婦人。項充走近前，見婦人癱軟，便隻手提了婦人，向王青面上啐了一口涎水，大步去了。
王青見項充去了，道了聲晦氣，另尋路出林去了，待走到一處酒肆，忽地想起那串真珠不曾取回，那真珠市值百兩，王青心中實實割捨不下，急中生智，想出一條計策，忙踅轉小婁津那個客棧，見李袞果然在那吃酒，卻不見了婦人，恐那真珠吃婦人攜去了，正在焦躁，卻見那婦人從店中轉出來，心中方定，便偷走去了。
王青疾走至二里外，來至一個灘頭，見一個漢正在一條船上睡著，忙上前叫道：“哥哥醒轉，哥哥醒轉。”那漢聽了，翻身坐起，見是王青，便道：“玲瓏鬼，你來此作甚？”王青道：“小婁津有個大漢，破了小弟一樁美事，打奪了一個婦人，搶走小弟一串瑪瑙，如今在那裡待船。小弟來尋哥哥，且去渡他，待行到江中顛他下去，小弟奪了那婦人，必有些好處與哥哥。”這漢道：“你這廝向稱‘玲瓏’，怎吃他打奪了？”王青道：“這漢十分雄偉，手掿白刃，小弟怎敢與他爭強？”這漢聽罷笑道：“任他雄偉，便是金剛至此，也吃江水沒了頂。只你有甚好處與俺？”王青道：“事協之後，酬謝哥哥五兩銀錢。”這漢喚作“篦水鬼”張六，向來貪佔，便將手一伸一反道：“酬俺十兩便助你行事。”王青心中暗喜，卻跌足嘆道：“哥哥恁般高價，只為義氣份上，奪了那婦人一處耍，與你六兩罷了。”張六還要爭討，王青跳腳道：“若去得遲了，那大漢與婦人搭船去了，便是一毫也無。”張六道：“那婦人恁般貴重麼？婦人只你一個作耍，將八兩銀錢與俺。”王青道：“便依你，只快快趲行。”張六道：“休要忙慌，你自行去，在小婁津左近藏了。俺這便放船，順水而下，頃刻便至小婁津，定不誤事。”
卻說有一好漢，姓李名袞，世居下邳，他家貧無業，自小學了幾路槍棒，善使一口闊劍，更有一面精鐵團牌，上插二十四杆標槍，這標槍飛去便取人性命，人喚他作“飛天大聖”。這李袞性情十分悍勇，常做些剪徑營生，於荒山野嶺中出沒。
這下邳極少落雪，時冬月，山中忽降下雪來，更無此大雪，這雪連落了三日，山中無甚行客，李袞斷了營生，耐不得苦寒，便藏了團牌，攜了劍與幾支標槍，出山遊蕩。
這一日李袞行到了一處，喚作小婁津，恰是渡船吃人僱去了，岸旁連個渾託也無，李袞見河川莽莽，無奈之下，便尋了一個客棧打尖落腳。店家端來果子、盤饌與兩角酒與他，李袞便獨坐吃酒，正吃得酣暢，卻見一婦人懷著包裹來投客棧，叫了蒸餅來吃。須臾，又走來一個閒漢，戴歪一頂長腳巾賾，旁插一支芍藥花，這花為銀絲打造成，顫顫爍爍，甚是輕佻浮浪。這閒漢叫了半隻糟燒鴨、一碟粉果、一個盛酒注子，他那裡一壁廂捻弄巾賾長腳，一壁廂吃酒，兩眼卻不住偷看那婦人，李袞見了不喜，斜過了身，不去看那閒漢。
那閒漢吃了幾籌酒，見那個婦人側身喚店主任要煮茶來吃，他久慣四清六活，便拈起一個石子，向婦人一旁座頭上打去，將一個磁盞打碎。店主人聽得聲響，忙走來看，看罷道：“你這婦人，怎地打碎我家器物？”那婦人吃了一嚇，又見店主人來問，便道：“奴不曾離這桌凳，如何能打碎那座頭上磁盞？”店主人道：“只你在左近，定是你要盜這磁盞去，恐我張見，心慌之下失手打碎。”婦人叫起屈來：“實實不是奴家打碎，敢是屋瓦上鳥雀踏落石子，將碗盞擊碎。”店主人道：“原不值得甚，只你胡說甚鳥雀打碎，兀誰能信是鳥雀所為？”閒漢見他二人吵嚷起來，假意來勸，趁婦人不備，暗自將一個錦盒塞入婦人包裹內，這錦盒中裝有一串上等真珠。李袞聽得嚷鬧，不動聲旁觀，早已瞧科分明，冷笑一聲，只在那裡吃酒。閒漢向店主人道：“她只一個婦人，且休要與她應口，待我算還你酒錢時，將這隻盞一併賠你便是。”那婦人道：“官人雖是善人，卻不要官人壞鈔，官人壞鈔事小，奴不曾打碎他家磁盞，怎肯擔這汙名？”店主人見說，怒道：“你這婦人是個搠不出的鱉老婆，我自認晦氣，不與婦人歪纏便罷了。”婦人聽店主人言語粗鄙，漲紅了麵皮。店主人見了，更疑婦人心虛，又道：“煮茶與你吃，卻要還我茶器完好。”婦人道：“這飯眉高眼低，這茶夾槍帶棒，奴吃不得。”道罷站起身來，丟下幾文錢，攜了包裹掩面離去。
閒漢見了，心中暗喜，算還了酒錢，遠遠跟定了那婦人行去。
行了三里，路旁有一個松林，那松甚是稠密，閒漢快走趕上，扯住婦人道：“娘子怎不謝我便自家去了？”婦人見閒漢扯住她，十分驚慌，低聲道：“不曾要你這漢壞鈔，怎地扯住奴？”閒漢笑道：“娘子青春幾何？”婦人道：“化日光天，怎可如此無禮？”閒漢道：“那林中無甚天日，你我可去做一處耍樂。”婦人正在打戰，見有兩個村漢走來，便迭喚救人。兩個村漢見了，忙走來道：“你這漢怎地扯住婦人，快快放開。”閒漢道：“說不得便是個賊婆，要你兩個多管。”婦人眼中流下淚來，泣道：“休聽這廝胡說，奴是良善之家婦女，只為小婁津渡船別處去了，奴便寬轉來尋渡船，卻吃這廝無端扯住，望救奴一救。”兩個村漢聽了，便來打奪婦人，閒漢遮攔不住，跳在一旁道：“這賊婆盜走了我寶物，吃我趕上拿住，你兩個敢也是賊人麼？今番打奪她去，我便去報官來捉你等。”兩個村漢聽了報官，面面相覷，便道：“你這漢說婦人是賊，可有甚憑據？”閒漢道：“我有一串上色真珠，用錦盒呈了，錦盒之上題有‘錢塘張家造’，你這廝們搜檢這賊婆包裹，看有也無。”兩個村漢不敢搜檢，那婦人卻道：“奴這包裹中只是幾件舊衣、半貫銅錢，何來甚真珠？便是豆子也無一顆。”道罷親解了包裹，打開來看，卻當真現出一個錦盒，拿起在手中不敢開看。閒漢劈手奪獎來，將盒打開，一串乳白真珠躺在盒中，熠熠爍爍，盒內裡題著‘錢塘張家造’。婦人見了驚得面色如土，抖作一團，道不出言語。兩個村漢見了，深悔冒失，唱喏道：“俺兩個不知就裡，冒犯了小哥，憑你措置便是了。”道罷便要去。閒漢扯住他兩個道：“這賊婆若是還了我寶物，再賠我五百兩細銀，我便罷休。若是賊婆不肯，我便扯住賊婆見官，當堂打開她這包裹。如今卻吃你兩個打橫攔了。你兩個須報個名來我知，若這賊婆堂上不肯招承，你兩個須為我做個見證，才放你兩個去。”兩個村漢聽了見官，又聽得五百兩細銀，恐事累在自家身上，忙應承了，報了姓名，一道煙走了。
閒漢見他二人去了，抱著婦人笑道：“可見我手段麼？實不瞞你，老爺左近州府聞名，‘玲瓏鬼’王青便是我。我見你這乖娘子有幾分姿色，生出親愛心，你若使我心足意滿，我便放你去休。若是不從，今番讓你去堂上見相公，叫你褪了衣褲吃板子。”那婦人只覺得心驚膽戰、目眩神昏，便身不由己，吃王青扯住入了松林。
王青尋了一塊大石，扶那婦人坐定，徑去婦人懷中撫弄，笑道：“猶如鶯桃，定是‘朱實相輝玉碗紅’，卻不知鶯桃滋味何如。”這王青正在胡言浪語，忽見松林上鳥雀亂飛，只聽得嚯嚯啦啦響，只見一條大漢不走路徑，從亂草敗葉中走出來，十分雄偉，正是李袞。王青見李袞尾隨尋來，吃了一驚。李袞喝道：“兀那廝，放那婦人去，便饒你不死。”王青道：“她是個賊婆，卻放她不得。”李袞大笑，笑罷道：“你這廝做下門子，豈能瞞了老爺，老爺尚要回去吃酒，你莫要引老爺性發，性發起來便捻碎你這瘦骨，叫你在這林中化作齏粉。”王青吃李袞識破，又見李袞手掿擴口劍，面貌兇橫，心中十分畏懼，雖不願放過口中脂膏腴肉，卻只得放開婦人。項充走近前，見婦人癱軟，便隻手提了婦人，向王青面上啐了一口涎水，大步去了。
王青見項充去了，道了聲晦氣，另尋路出林去了，待走到一處酒肆，忽地想起那串真珠不曾取回，那真珠市值百兩，王青心中實實割捨不下，急中生智，想出一條計策，忙踅轉小婁津那個客棧，見李袞果然在那吃酒，卻不見了婦人，恐那真珠吃婦人攜去了，正在焦躁，卻見那婦人從店中轉出來，心中方定，便偷走去了。
王青疾走至二里外，來至一個灘頭，見一個漢正在一條船上睡著，忙上前叫道：“哥哥醒轉，哥哥醒轉。”那漢聽了，翻身坐起，見是王青，便道：“玲瓏鬼，你來此作甚？”王青道：“小婁津有個大漢，破了小弟一樁美事，打奪了一個婦人，搶走小弟一串瑪瑙，如今在那裡待船。小弟來尋哥哥，且去渡他，待行到江中顛他下去，小弟奪了那婦人，必有些好處與哥哥。”這漢道：“你這廝向稱‘玲瓏’，怎吃他打奪了？”王青道：“這漢十分雄偉，手掿白刃，小弟怎敢與他爭強？”這漢聽罷笑道：“任他雄偉，便是金剛至此，也吃江水沒了頂。只你有甚好處與俺？”王青道：“事協之後，酬謝哥哥五兩銀錢。”這漢喚作“篦水鬼”張六，向來貪佔，便將手一伸一反道：“酬俺十兩便助你行事。”王青心中暗喜，卻跌足嘆道：“哥哥恁般高價，只為義氣份上，奪了那婦人一處耍，與你六兩罷了。”張六還要爭討，王青跳腳道：“若去得遲了，那大漢與婦人搭船去了，便是一毫也無。”張六道：“那婦人恁般貴重麼？婦人只你一個作耍，將八兩銀錢與俺。”王青道：“便依你，只快快趲行。”張六道：“休要忙慌，你自行去，在小婁津左近藏了。俺這便放船，順水而下，頃刻便至小婁津，定不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