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和記者蔣霞談著,蘇茵將父親哪年入伍,去的哪個連隊以及最後一次給家裡寄信的事一說,蔣記者心頭愈發懷疑,總覺得樁樁件件對上了。




只另要了顧家的電話,答應蘇茵,如果真有消息便通知她。




蘇茵沒想到從天而降這麼個消息,剛剛聽蔣記者言談間的意思便是當年國家和鄰國屢有邊境衝突,那個年代經常有小規模戰爭爆發,今年,西南軍區才起底了一份犧牲的臥底人員,據說時隔多年,終於摸排清楚人員名單。




至於具體的情況,蔣記者也要到了軍區那邊才能瞭解,這回也是因為她是當年的戰地記者曾經跟蹤報道過此事,也願意多年後為了真相走一遭。




蘇茵父親的消失時間和所在連隊更是都對上了,蔣記者心裡愈發懷疑,便加快腳程趕往火車站。




蘇茵心事重重回到家,原本即將放暑假的喜悅蕩然無存,就坐在院子裡,被灑下的陽光照拂,心中五味雜陳。




從小她就覺得自己父親是英雄,可人是莫名沒了的,一直沒回來過。




有人覺得是在戰場上犧牲了,戰火無情,興許留不下全屍,面目全非之下,炮火連天中,身份也可能對不上。這樣的事不少見,血肉模糊嚐嚐讓人無法分辨,一旦戰事吃緊,戰友們也沒法將犧牲的戰友帶回妥善安置,許多戰士只能魂歸故鄉。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往往裹著血淋淋的滋味。




當然,過去村裡也有人唸叨蘇茵父親蘇建強是當了逃兵,趁著打仗偷摸溜了,自然也沒臉回來,一向嫉妒當兵的一哥的蘇建設背地裡也沒少這麼埋汰人。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蘇家人也託人向蘇建強參軍的部隊打聽過究竟是什麼個情況,可那時候,部隊剛經歷混戰,雖說打了勝仗,可人員傷亡慘重,自然也沒排查出具體情況,只知道這人沒了蹤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後來日子久了,更是無從查證,漸漸地,家裡人便也認定蘇建強應當是犧牲了。蘇茵爺爺做主,拿著一兒子過去留在家中的衣裳給埋了,也算是落葉歸根,有個念想。




蘇茵合衣躺到床上,想起小時候對父親唯一的印象,大概是他參軍第三年回家,穿著一身綠軍裝高高舉著自己,把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天上飛來飛去,還說下次回家要給自己買根漂亮的頭繩編辮子,那時候的蘇茵還小,時間太久,如今就連父親的模樣也記不清了,可卻對那身軍裝的橄欖綠色記憶深刻,也始終記得那根父親承諾的頭繩。




只是,後來父親再沒回來過。




蔣記者提到手中拿到的消息,也將要登報對外公佈的十多年前一批五人先行臥底小隊犧牲,部隊會為幾人追加烈士稱號,她這回遠赴西南軍區也是因為多年前曾經關注過此事,那時候她還是戰地記者,與不少軍中戰士都有交情。




思緒翻湧,蘇茵靜靜躺在床上,說不清道不明心頭是什麼滋味,迷迷糊糊閉上眼入了夢鄉。




夢裡,才六歲的蘇茵梳著兩條短短的小辮子,正




氣鼓鼓同比自己大一歲的鄉里孩子爭辯。




對面兩個頑皮的小男孩兒指著蘇茵道:“你爸是逃兵!丟人~”




蘇茵水靈靈的眼眸霎時鼓了起來,腮幫子一咬,平時再乖乖軟軟,這會兒也大聲吼了回去:“我爸爸才不是逃兵!他是…他是犧牲了…他是大英雄!”




提到犧牲兩個字時,蘇茵聲音輕輕地,那時候的她還不太懂犧牲是什麼意思,只知道這是爸爸回不來的原因,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爺爺和奶奶告訴她,爸爸不會是逃兵的,他是為國家犧牲了,讓她不要哭,要以爸爸為榮。




小小的蘇茵頭一次和人紅了臉,瘦瘦的小臉蛋氣得臉頰鼓鼓,小嘴一撅,甩著兩條小辮子氣哼一聲,不願再搭理他們。




夢裡的感覺不舒服,堵得她胸口悶悶的,蘇茵驚了一瞬,猛地醒來,臉上掛著淺淺淚痕。




蔥白的指尖輕輕撫上,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大學生考完期末考試放暑假啦?”




臥室門口傳來男人歡愉熱情的聲音,顧承安獻寶似的拎著剛買回來的豬下水給媳婦兒瞧:“看看,我同事古大姐家裡有人在肉聯廠工作,我讓她帶的,一兩肉票加上三毛錢,給了四斤豬下水,咱們涼拌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