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永嘉

  眼神落在說話人身上,嘴角含笑,眼底卻無波動。

  “哦?”

  尾音拖長了些,壓迫感一時之間沉沉反撲而來。

  他似笑非笑地,“南度終歸邊陲之地,所見所聞難免偏差。”

  這話乍一聽沒毛病,南度二皇子詹南禹卻是面色一僵。

  明晃晃赤裸裸的嘲諷了,披了層淺顯的外皮。

  可任誰都聽得出來其中的不屑。

  彈丸邊陲,無外乎此!

  詹南禹手上用力,連杯盞裡的酒水都細細顫了個水花,顯然是極力忍耐。

  那水花漸漸平緩,沒了漣漪。

  他也很快恢復了神色,裝作聽不出言外之意,爽朗一笑。

  “陛下說笑,南禹戲言。”

  他又去看傅應絕懷裡的人,話說得似乎真心實意。

  “南禹自幼與舍妹一同長大,感情深厚。”

  “只年前妹妹心有大義,和親離去。今日一見小殿下倒是倍感親切。”

  他話語方落,鴉雀無聲,就連樂曲演奏都很有眼色地停了下來。

  宴上眾人,心思各異。

  周意然把玩著腰間玉墜的手微微一滯,眉眼一動,雙目似有劍刃,直直射向詹南禹的面門。

  李源一個大老粗,都聽出些許門道來,同樣不善地看了過去。

  也不知他如何提到這個,這話可不能隨意說。

  公主和親,那是由來已久。

  可是……

  朝臣面色也不太好,他南度公主不知幾多,自家這邊可就這麼一個獨苗苗!

  那能比嗎!

  眾人僅僅是君臣情誼聽著這話都或多或少有著不忿,那上頭呢?

  上頭那個將人揣在心尖尖兒的呢?

  帝王逢人便帶三分笑,無論意味如何,好歹看起來也是給了個好臉的。

  可此刻,那張冷白麵皮卻是慢慢沉了下來。

  傅應絕心頭好笑,實在是作弄不明白了。

  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亦或是覺得他手段溫和不少,可肆意挑釁?

  “和親?”

  帝王意味不明,嗓音朦朧像是罩了層黑霧。

  “無能鼠輩作為也。”

  半分怒意不見,字裡行間卻不再給他留遮羞布。

  公主和親,兩邦鄰好,在他眼中不過是能力不足,割肉換安。

  詹南禹笑得勉強,險些維持不住面上的從容。

  他好歹是南度皇子,沒想到傅應絕這般不給臉面,將他南度貶得一無是處。

  坐在他身側戴面紗的女子名喚詹十鸞,一直安分待著,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

  連皇兄詹南禹頻頻找茬都沒理,卻在聽到傅應絕話語的時候,沒忍住抬頭去看。

  一雙美目都帶著弱柳扶風之意,清晰地倒映著上頭人的模樣。

  那人囂張至極,身姿懶散卻堅挺。

  他說,

  “朕之永嘉,長空曦和,何人配其委身!”

  他為女兒賜號永嘉,便是長日當空都不及她半分!

  莫說他傅應絕在世一日,便是身死千千年,萬萬年!

  也容不得別人欺辱她分毫!

  擲地有聲,滿座譁然。

  實在狂妄!

  滿朝文武皆寂然,卻無一人會去質疑他話中的真假。

  大啟昭帝,就是有這個底氣與本事。

  詹南禹手心都掐出了血才忍住這樣的屈辱,他死死咬著牙。

  “陛下,所言極是。”

  不忍又如何,南度本就勢弱,對上大啟這樣的龐然大物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只仗著這大庭廣眾之下,傅應絕不好撕破臉,才出言膈應。

  卻忘了傅應絕是那菩薩面龐,惡鬼手段,從不與人和善。

  惹了他,才真正叫做半點好都討不著。

  詹南禹心頭不甘又有退縮屈辱之意,可傅應絕又哪會照顧他的心情。

  帝王伸手捏了捏自家小女兒的胖爪子,語氣溫和下來,卻字字誅心。

  “二皇子思念妹妹,明日來朕宮中領了盤纏尋去,沒得見著個人就要眼熟的。”

  “永嘉年紀雖小,卻是皇室嫡長,二皇子下次可瞧清楚些。”

  他像是後知後覺想起來兩國友交,冠冕堂皇又毫不走心地安慰兩句。

  詹南禹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盤纏?

  當他是那叫花,捧著破碗一路北上到他上京討飯的嗎!

  瞧清楚些?

  就差沒將明晃晃的“你不配”三個大字寫在腦門上了!

  他已是牙口咬碎,忍到極限。

  偏這時,坐在那兒懵著腦袋一直看的小丫頭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