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魚珂 作品

第142章 文死諫

  可現在說這些如果,又有什麼意義呢?

  兩人沉默地對坐著,束手無策。不幸中的萬幸是,她們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

  等待,難道只有等待嗎?

  窗外隱約有沸騰的喧囂聲傳來,隔了幾重門窗,遙遠得像是懸崖邊的風,漸漸地,風好像吹過來了,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大,忽然,有人咣咣敲門。

  驛站的小廝喊道:“兩位娘子,快去宮門口看看吧!”

  南衣和秋姐兒對視一眼,忙往外跑去。

  人群已經聚集在了宮門口,卻被禁軍攔下。

  議論聲中,南衣和秋姐兒才知道,胡如海脫帽去袍,從宮門口三步一叩首行至太極殿外。

  他一路高呼道——臣陷害忠良,矇蔽上聽!臣有罪!臣願萬死,求官家重審謝卻山案!

  胡如海的聲音越來越遠,被喧囂的人群蓋過幾乎要聽不到了,忽然,最前頭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呼,聲浪一波一波終於傳到了南衣耳裡。

  “胡大人撞柱自縊了!”

  南衣猛地抓住了秋姐兒的手。她是應該慶幸的,她以為胡大人也只能為謝卻山嘆一聲惋惜,什麼都做不了,卻沒想到他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為了撥亂反正,竟有如此以死明志的決心,這般聲勢浩大的死諫,該讓廟堂與民間都為之一震了吧?

  可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心裡那個口子被扯得更大了,風呼呼地往裡灌。

  那些煙花一般的生命啊。殘酷又絢爛地照著她的前路。

  這個世界再糟糕,也總有人前仆後繼、義無反顧,只為全一份忠義。

  胡大人死了。

  當死亡只是為了表達,便終於有了震懾力。

  至此,民意愈發高漲,每日請願者眾,要求朝廷徹查謝卻山案,給世人一個說法。這好像既荒唐又合理,一夕之間言論的風向就變了,在他死後,人們又開始愛戴他。

  三日後,天子詔令終於來了,此案重開卷宗,移交三司會審。

  一切終於布上正軌,但這還遠遠不夠。

  公堂之上,口說無憑。

  但凡秉燭司中存有半張紙關於謝卻山的卷宗,此事也不會那麼艱難,可是“雁”的身份是絕密,沈執忠並沒有留下任何關於他的記錄。

  直到徐叩月來告訴南衣一些可能的線索:“張知存從汴京逃回來後,與沈大人有過一次密談,沈大人也是他的老師,曾對他說,會將他與謝卻山的事蹟寫入摺子呈給朝廷,為他們請功。這也是張知存第一次得知謝卻山的身份。但事後我們派人將沈大人家中找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那封摺子……還有一些秉燭司的卷宗,也都不翼而飛。”

  南衣心頭一跳,隱隱聽出了一些希望。沈執忠親筆的摺子,這便是最有力的物證!只要拿到這東西,謝卻山的冤屈便能不攻自破。

  秋姐兒想起見父親最後一面時,父親揹著一個包袱,包袱裡裝的東西有稜有角,不像是衣物細軟,倒像是一些書籍案卷。

  “沈大人是父親毒殺的。倘若這摺子還在世上,那一定是他帶走了……”秋姐兒推斷道。

  可謝鑄如今已經在汴京城裡了,他的行蹤十分神秘,入了城之後便再無音訊,恐怕是被完顏蒲若嚴密保護了起來。

  去汴京找謝鑄。

  南衣立刻便做了決定。

  徐叩月嚇了一跳:“不行!你不能再冒險了!我讓官家派合適的諜者完成這次任務,你就同我們一起留在金陵等消息。”

  “別人能完成的任務,我也可以,但這個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有更大的決心。”

  南衣不想坐在原地空等,她更接受不了等來任務失敗的消息。她並非魯莽做決定的人,岐人剛佔領汴京不到一年,城中戒備森嚴,處處都有重軍把守,而她一個生面孔,反而好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