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若般若 作品

第二卷 二十一,花市燈如晝 3

 象是風雨飄曳,象是冰雪滿天,玉樹臨風的男子行在荒原,孤獨而匆忙,少女全力追趕,卻被無形的繩索牢牢地牽住。

 樂樂,婦人憑空而來,顏若舜華,衣衫翩翩,嗓音柔婉而慈愛,少女歡喜若狂地迎上:阿孃。

 正欲撲進母親懷裡,前方的男子忽然轉身,鐵青著臉,劍似閃電霹靂,向美婦當胸刺去……

 秦樂樂尖叫一聲,從床上驀然坐起,慢慢地轉過眼珠,金繡軟帳下的少年,正滿目關切地注視著她。

 “做噩夢了麼?傷口可還痛?”葉家杭輕輕地為心愛的女郎試去額頭冷汗,溫言問道。

 昏睡前的場景紛亂急速地劃過腦海,我再不能住在吹花小築,我再不能見到三哥哥。陽光透過薄薄的雲母窗格,搖晃折射成滿室光點,細碎如少女哀傷的心。

 少年體貼地為她披上薄襖,端起熱在小泥爐上的補血粥:“睡了一日兩夜,定然餓了,來,我餵你吃。”

 秦樂樂看著眼前眉目清朗,笑容燦爛的少年,神情迷離,語音虛浮如薄煙散在空中:“謝謝,我想單獨靜一會。”

 葉家杭的笑意僵在臉上,隨及點頭:“好,我在外間等,有需要隨時叫我。”

 少女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呆得半晌,才轉向窗外,風將瓦簷的積雪揚起,跌落,仿若那晚紛紛揚揚的煙花。

 輝煌華彩的天空下,年輕的男子容顏軒朗,情深款款,她淪陷在他的目光和擁抱中,甘願用千年萬世,換取與他半生共度。

 但,煙花易冷,彩雲易散,世間一切相遇的結局註定是離別,不論遲早。

 從此我與他,天涯各安。少女撫著傷口,哀痛欲絕:孃親逝於亂刀,阿爹定然心疼死了。三哥哥平時那般地憐惜我,這次竟對我撥出劍來,他一定恨毒了我。

 我要怎麼做,才能消去他的恨?他的父帥,大哥大嫂總是活不過來了,他總是恨定了我。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以前讀詩吟詞,不明白人們述說不盡的,為何大都是無奈的苦痛和憂愁,原來人生,本就是哀。

 隔門的另一側,葉家杭從安坐靜候到來回踱步,幾次悄悄地從珠簾縫隙觀察,室內靜得似乎連空氣亦凝結了,唯有蓮花漏裡的水,在均勻緩慢地滴下。

 她縮在榻頭,象受傷的小獸,長睫微合,肩頭輕顫,雪白的臉上淚痕宛然,卻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肯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