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老卒 作品

第6章 刺殺


                 不知是有心還是粗心,官差只顧悶頭趕路,錯過了驛站,臨近戌時,囚犯們再也邁不開腿,周典終於肯發話,找了片樹林歇息。

  有李桃歌幫襯,蕭文睿捱過了二十多里路,可上了年紀的孱弱文臣,戴著沉重枷鎖走了這麼遠,累的只剩下喘氣的份兒。

  李桃歌脫掉蕭文睿的朝靴,找來木棍,磨成尖狀,然後不顧沖天臭氣,將蕭文睿腳底板磨出的血泡,一個個挑破,然後再用清水沖洗乾淨。

  在朝中呼風喚雨的朱紫袍匠,見到這一幕,略微有些動容,柔聲道:“孩子,不嫌臭嗎?”

  李桃歌輕笑道:“我的院子緊挨著馬廄,天天聞馬糞,聞著聞著,鼻子不怎麼好使了,再大的氣味也不在乎。”

  蕭文睿洞悉人情世故,從他話中捕捉到蛛絲馬跡,說道:“雖說是庶出,可你畢竟是相府唯一男丁,將來有希望執掌李家,許家那丫頭敢如此胡來,讓你跟馬廄同處一室,你爹就不聞不問嗎?”

  李桃歌無所謂道:“習慣了,再說跟馬住在一起,也沒有不妥啊,院子裡有魚池,有花草,一個人住的清淨,挺好的。”

  蕭文睿又問道:“侍奉的下人也沒有?”

  李桃歌搖搖頭。

  蕭文睿嘆氣道:“許家的規矩成了相府的規矩,我那季同兄長如果在世,不知作何感想。”

  朱門繡戶,裡面都有數不清的勾心鬥角,一個庶子遭到如此待遇,肯定跟掌管內務的相府夫人脫不了干係。

  那許夫人出自幷州許家,也是在當地隻手遮天的大族,近些年人才凋零,目前已逐漸淡出豪族行列,全憑相府撐腰,敢明目張膽冷落李桃歌,是許夫人自己的意思,還是另外有人授意?

  蕭文睿擅長國事,干預不了家事,更何況他已經淪為流犯,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

  一陣狂風嗚咽,伴隨著烏鴉慘叫,在荒郊野嶺中極為瘮人。

  “月黑風高殺人夜。”

  蕭文睿想起白天鄒明旭的狂言,喃喃道:“鄒家都是錙銖必較的真小人,恐怕會派殺手來刺殺,孩子,你今晚去官差旁邊睡,至少能保些平安。”

  李桃歌擔憂道:“我去跟官差睡一起,那大人您呢?”

  蕭文睿慈祥面頰堆積出自信笑容,“老夫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得罪過權貴無數,能活到今天,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況且蕭老兒的腦袋硬得很,鄒家啃不下,會把牙給崩掉。”

  本來是豪氣干雲的一番話,可腳底傳來的疼痛讓他五官扭曲,搭配那身破爛衣裳,實在看不出半分名臣風采。

  李桃歌抽出木棍,橫在胸前,硬生生擠出萬夫不當之勇的架勢,將木棍胡亂晃盪幾下,“蕭大人,我保護您。”

  蕭文睿樂呵笑道:“李家都是讀書人,幾百年來沒出過武將,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會殺人嗎?”

  李桃歌笑道:“殺人不會,倒是宰過熊和野豬。”

  “能耐不小。”蕭文睿感興趣道:“聽說你十來歲才進入相府,之前的事,說來聽聽。”

  李桃歌將幼年時的遭遇,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自記事起,他生在一個名叫燕尾的村子,村裡人大多以放牧和打獵為生,淳樸善良,在村民的關照下,李桃歌吃著百家飯漸漸長大,起初睡牛棚,睡土地廟,後來漸漸有了氣力,給自己搭了個木窩,取名叫仙人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