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老卒 作品

第26章 毒蟲

險些將李桃歌撞傷的男人名叫薛四,鎮魂關最臭名昭著的潑皮。

他在家中排行老么,上面有三個兄長,祖輩寵,父輩寵,哥哥們也寵,養成一身驕縱習氣,揮霍完家產,沒了進項,便開始走邪門歪道,整日率領一幫閒漢,吃白食,騙外鄉人,吸商戶油水,調戲婦女,遊手好閒,無惡不作。凡是不如他意者,輕則潑糞謾罵,重則老拳相加,背地裡百姓罵他是薛家一毒蟲。

薛四敢如此作威作福,仗的是祖上積攢的軍功。

老爹和四個叔伯以及三個哥哥,全都戰死沙場,薛家只留下這一根獨苗,鎮月將軍都得喊他爹一聲老都統,所以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的重罪,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叫老薛家血染關外滿門忠烈呢。

薛四摸著眉心疤痕,晃著得瑟步伐走到李桃歌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我以為是誰呢?這不是配隸軍裡的大人,李槽頭李軍爺嗎?”

口中稱呼軍爺,聲調卻陰陽怪氣,槽頭兩個字咬的陰陽怪氣,奚落成分濃郁。

李桃歌見了誰都是低眉順目,遇到城中有名的潑皮,當然是不敢招惹,後退半步,抱拳恭敬說道:“不敢當,小子見過薛大哥。”

薛四摸著老馬鬃毛,倨傲說道:“馬差勁,人也差勁,眼睛長在後門了吧,差點把爺爺腰給撞斷了。鋒、銳、亢、烈、四營,真是一茬不如一茬,想當年子山一戰,八百憾萬騎,只進不退,何其驍勇,如今都是些窩囊廢,馬都不會騎,撞了人,偏偏裝作沒看見,專門欺負遺孤,我薛家英魂若是在天有靈,見到營中都是你這種廢柴,不知道會不會氣的活過來。”

薛四很聰明,作妖時都會把薛家戰死的親人掛在嘴邊,不僅是家門榮耀,更是橫行城內的免罪金牌。

分明是自己被撞,薛四卻要顛倒黑白,李桃歌心知肚明,依舊不惱不怒,和氣笑道:“薛大哥,實在是對不住,剛才咱倆相撞,把我撞的頭暈,還沒回過神,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小子一次吧。”

說完,一躬到底。

除了下跪,這是大寧最高禮節。

薛四忽然演起戲來,捂著額頭,靠在同伴肩膀,裝腔作勢道:“哎呦呦,你這一撞,把我撞的頭疼腰痠屁股抽筋,傷勢咋越來越重了,快來人,帶我去瞧大夫,按照傷情,起碼要開半年湯藥,臥床休息百天。李槽頭,你也知道我家無良田,圈無牲畜,這半年的活路,可就全靠你了。”

禍從天降。

敲詐邊軍,薛四不是初犯,去年立秋,只因一名鋒字營新入伍的小卒從薛家路過,牆正巧塌了一半,薛四逮住了由頭,非說是那人故意把牆給撞塌,硬生生從人家手裡訛走了二十兩白銀。

鎮魂關物貴地賤,二十兩銀子,足夠能置辦一處豪宅,再娶一房媳婦都富裕。

從京城來到鎮魂關,一路沒怎麼開銷,積蓄倒是有十幾兩銀子,可薛四擺明了想要訛詐一筆鉅款,這些錢遠遠填不滿他的胃口。

李桃歌抿緊嘴唇,這一劫該如何躲過?

薛四要是有那麼好糊弄,也不會叫做毒蟲了。

沒等李桃歌答話,薛四見到他手裡捧的食盒,一把搶來,順勢打開,裡面的豚皮餅餘熱還未散完,薄若蟬翼,晶瑩剔透,發出陣陣香氣。

薛四陰鷙的眸子一亮,齜牙笑道:“呦,這不是點心嗎?十年前曾在固州酒樓吃過一次這東西,一兩銀子才買十張,貴的要命,沒想到在鎮魂關能見到金貴物件,李軍爺,你口服不淺,豔福更不淺吶。”

說罷,薛四瞅了眼遠處的鐵匠鋪,兩指捏住薄若蟬翼的米餅,飢不擇食丟入口中。

如牛嚼牡丹吞嚥完,薛四不忘點評道:“嗯,滋味不錯,比固州酒樓的口感更佳,若是再配一口小酒娘,那便是京城貴人的活法,聽說李軍爺來自永寧城,怪不得有如此福氣。”

挨撞,被訛詐,這些屈辱李桃歌都能忍,但豚皮餅是小江南花光了零用錢辛辛苦苦做出來的,佳人相贈,一片蜜意,怎能落入旁人口中?!

李桃歌攤開右手,慍怒道:“薛大哥,你想要銀子,我給你,請將食盒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