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二百七十八章 火海

火勢愈來愈旺,越燒越猛,不停的發出嗶嗶波波的坍塌聲、焚化聲。緊接著橫樑、龍骨、全部垮塌下來。

怎麼無人施救?

問得好。

一則這兒離城偏遠,二來正值子夜,夜風微涼,才吹散白日的悶燥,人睡的正香甜。故而燒將起來,一時無人察覺。

也不是全沒人,有天有地,有蟲有草,還有那一對畜生。

這空寂的山中,四隻眼睛緊盯火情。

那大鬍子和小瘦子不遠不近的埋伏在草窠裡,昏黃的眼珠子一刻不離屋內。唯恐有人受不住呼救,他們則守株待兔,決不能讓裡頭的人活著出來。

可等啊等啊,總不見裡頭有動靜。

待燒的只餘骨架,小瘦子方搗了搗大鬍子:“我說,差不多了,現在不出來,保準見閻王了。”

“說不定都過了橋,喝過湯了!”說到此處,大鬍子捋著鬍子由衷開懷:“結賬去,找那痴頑蠢貨要銀子去。”

“不費一兵一卒,白撈了恁許多銀錢,哈哈哈,那裡頭的夫人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她怎知我們今晚要動手,早不尋死晚不尋死,單單挑了今日,合該咱們賺這個錢。”

走啦走啦,二人滿心歡欣的奔下山去,大鬍子剛喊了一句,死了死了……

小瘦子登時一蹦三丈高,甩臉一巴掌,昏黃的眼珠子恨不得把心剜出來。

大鬍子被打的一臉懵,方才恍然大悟:“哦、哦哦,我的錯我的錯,小弟莫氣。”牙黃厚的沒眼看,齜牙咧嘴的高呼起來:“山火呀,走水啦,後廂房走水啦……”

手舞足蹈的,好像那亂風中吞噬的火舌是在舞社火。就這般笑著、鬧著,漸行漸遠。

漸漸的山腳下有火光,漸漸的火把越來越多,緊接著敲鑼打鼓聲越來越近,走了,真的該走了。

宋清平一次次攥住她冰冷溼滑的手,她不肯,她羞愧,她哭的淚流滿面。不,這次由不得她拒絕。他攬住她,擁住她,斗篷罩住她。

“走,妹妹,咱們走!”

牢牢的握住,再也不會放手。這一牽,便是一輩子。

“夫人,莫回頭。”

火魔似妖獸肆意侵略,再次回眸,熱淚滾滾,熱浪轟轟。

走!不回頭!

黑色的斗篷與暗夜融為一體,執手相攜,逃出生天。

牙床昏帳內,那來自虎丘的席光潔細滑,沁涼如水。女子嚶嚶的小聲哼唧,一身的細皮淨肉,一頭青絲披散著,三寸長的指甲愈顯纖纖玉手。

這便是嬌養著的,惜花之人養的好。

那是自然,參翅燕鮑,乃至雪蛤、靈芝仙草,天上地上山中海里的,她高姨娘吃多少有多少。

守著周家宅子,男人掙的都是她的,她要什麼不得?

雪白的臂膀攀上男人的脖頸,酥麻嬌媚的在耳邊呢喃。

“爺,爺您睜開眼看看呀,新制的兜子。看看呀,幫我解開,我服侍您。”

周彥邦很乏,身累心更累。明兒她就回來了,這個還鉗在身邊,如何交待呢?他只是開不了口。

“爺是不是有心事?”

明知故問。

懂,都懂,你就是我手心裡的蝨子,明擺著的事。

那次瞞報被狠狠的制裁,連柳氏都罵她青龍槓打人,笨殺死人,藉機又‘教導’她一通。

“買驢扯尾巴,你這男人不是這麼個牽法。須得順著毛捋,只撿軟的、好的、他愛聽的講。喂到他心坎裡,他便是順毛驢,由著你騎,不信你瞧?”

好,今日便試上一試。

倏的抽回手,背身向內,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我搬到外頭寄莊子上去,或者在咱們興泰街後頭的豆兒巷置個外宅。我怎麼都行,只要夫人不生氣,您來不來瞧我都成。只要好生照顧我的兩個孩子,絕不讓爺為難。”

哭著嚷著爬起來:“真兒,備車馬,我現在就走。此刻還來得及,絕不觸夫人黴頭,給爺添亂。”

“瞧你瞧你,何曾攆你,我又說過什麼。”

對婦人的哭鬧,何時從最開始的厭煩到現時的無奈。連他自己也沒察覺,他這份心軟,被他的愛妾高姨娘穩穩的拿捏。

哄著勸著抱在懷裡:“好生住著,你是我姨娘,我不發話,誰也不能奈何你。”

瞧見了瞧見了,果真果真,靈驗靈驗,這驢原是這麼個牽法!

達到目的的高盼兒心中百媚生花,可面上依舊是扭捏悲慼,一雙眼珠子水汪汪,淚盈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