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似火 作品

第 30 章 自古姦情出人命

 郭癩子的屍體安置在枯井邊的空地上,四周圍滿了郭家壩的村民。

 這些村民的臉色都很難看,驚懼不安,隱隱還有竊竊私語埋怨官府不該多管閒事,阻止莊氏下葬,言下之意郭癩子昨晚的死是莊氏回來找替死鬼。

 柯九跟在陳雲州身邊聽到這話,臉都黑了,怒斥道:“你們昨日都知道莊氏是被人謀殺的了,還在這胡說八道,擾亂人心,莫非莊氏之死跟你們有關?你們將這事推到邪祟身上好糊弄過去。”

 那說小話的村民趕緊閉上了嘴,縮了縮脖子往人群后面躲。

 陳雲州沒搭理這些人,大步走到郭癩子的屍體前,問正在驗屍的江平:“有什麼發現?”

 江平說:“大人,郭癩子應該是今天凌晨三更到五更左右死的,致命傷是額頭上的這處撞擊。咱們已經派了人下井探查。”

 陳雲州點頭,詢問郭癩子的情況。

 郭癩子原名郭榮,因長了一頭癩子的緣故,被人叫郭癩子。

 跟莊氏的好名聲不同,郭癩子這人在村裡風評非常差,整日無所事事,招貓逗狗,幹些小偷小摸的勾當,還被人逮著過偷看女人洗澡。

 他就是那種大惡沒有,小惡不斷,像蒼蠅一樣噁心的傢伙,在村子裡非常不受待見。

 而且因他父母死得早,家裡窮,他自個兒又不爭氣,三十歲了還在打光棍。整天在外晃悠也沒人管,現在人死了,昨晚他幹什麼去了,怎麼會到這枯井邊都沒人說得清楚。

 可能人死了,所有的恩怨都一筆勾銷了,郭族長提起他都有點唏噓:“陳大人,郭癩子這人雖不招人待見,但也沒跟村裡人結下過什麼死仇,他的死肯定是莊氏回來找替死鬼了,昨晚咱們還聽到了女人的歌聲。”

 陳雲州挑眉:“又有歌聲,什麼時候?”

 郭族長也說不準:“大概是四更天的時候,聽到這歌聲,我就感覺很不祥,打上燈籠叫了幾個後生到枯井邊看看,哪知還真的又出了事。”

 接下來在場好些個村民都提起昨晚聽到了女人的歌聲。

 陳雲州問:“唱的什麼聽清楚了嗎?”

 村民們都搖頭:“不清楚,很模糊。”

 裝神弄鬼!

 正好下井的衙役上來了,給陳雲州帶回來了兩個消息:“大人,小的發現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滿是鮮血,還有血肉殘餘,郭癩子的腦袋應該就是撞在上面大出血而死的。此外,我們在下方還發現了一塊石頭,上面用血劃了一道橫,小的將石頭帶上來了,大人請過目。”

 陳雲州接過石頭。

 石頭有籃球大小,不規整,石頭上有一道用血跡畫出的橫線,非常粗,像毛毛蟲一樣,似乎是人用手指反覆劃拉形成的,這一橫旁邊還有幾滴血跡,雖然已經乾涸了,但顏色還不是特別深,說明時間不長。

 昨日衙役下井搜查沒發現石頭上的這塊痕跡,今日才有的,那這道“橫”系郭癩子所劃無疑。

 石頭在井下常年不見天日,表面長了一層很薄很薄的青苔。

 陳雲州對江平說:“檢查他的兩隻手上是否沾了青苔。”

 “是,大人。”江平依次檢查了郭癩子的手,很快就發現了有用的線索,“大人,郭癩子的右手食指的指甲縫裡殘留著一些青苔,顏色跟石頭上的差不多。”

 也就是說郭癩子落井之後並沒有馬上死亡,而是拼著最後的力氣在石頭上劃了這麼一道“橫”。

 陳雲州問:“郭癩子念過書嗎?”

 郭族長搖頭:“他家哪有錢給他念書啊。不過咱們村子裡有個老秀才,以前在村裡辦了個私塾,郭癩子小時候挺喜歡去那邊玩的,老秀才見他可憐,也沒趕他。”

 郭癩子可能認識個別字。那他留這一“橫”到底是想暗示什麼?

 郭癩子無親無戚,沒什麼放不下的人,最大的可能這是在暗示兇手的身份。

 是的,陳雲州認為郭癩子系被人謀殺的。

 無緣無故的,郭癩子這種懶人怎麼可能大半夜跑到才出現過命案的枯井邊,這事本身就很反常很蹊蹺。而兇手案,除了變態殺人魔,其他的動機不外乎是為了財色仇恨之類的。

 郭癩子這個人確實挺不招人待見的,但僅僅因這些過節就致他於死地有些說不通,陳雲州更傾向於,他跟莊氏的死有關,又或是知道點什麼,因此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死了。

 兩樁案子從目前來看,都是發生在半夜,兇手幾乎可以鎖定在郭家壩範圍內。

 陳雲州命人將郭癩子的屍體抬走後,讓柯九去村裡暗中走訪:“帶幾個人查查郭癩子平日裡跟哪些人走得比較近,哪些人跟他有過過節,還有郭癩子與莊氏是否有來往。”

 中午,柯九就回來了,還給陳雲州帶了個賊眉鼠眼的傢伙回來。

 “大人,此人名叫郭石頭,跟郭癩子一樣是村裡的二流子,兩人狼狽為奸,經常在村裡幹些小偷小摸的事,也是村子裡跟郭癩子走得最近的人。”

 陳雲州問道:“郭石頭,你最後一次見到郭

癩子是什麼時候?”

 郭石頭有點慫,結結巴巴地說:“回,回大人,昨晚,他,他提了一瓶酒來,找小的喝,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陳雲州意識到這傢伙可能知道點什麼。

 郭石頭眼睛一閉說:“他……他說要發達了,以後罩著小人,天天請小人喝酒,小人從沒見他那麼興奮過。小人問他,他也不肯說,只說他要發一筆橫財。”

 “那昨晚你們是什麼時候分開的?”陳雲州又問。

 郭石頭家沒有沙漏,不記得具體時間,只說:“他天黑後來的,我們喝完了一壺酒,又吹了一會兒牛,很晚的時候才走的,那時候村子裡很安靜,早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小人留他住我家,他沒答應,非要回去。我們倆都是單身漢,家裡也沒其他人,經常彼此睡在對方家裡。他昨晚要是不走,興許,興許就不會死了。”

 陳雲州又問:“郭癩子跟莊氏有關係嗎?”

 郭石頭連忙搖頭:“沒有,他倒是想呢,可莊氏哪看得上他。莊氏是咱們村裡數得上號的美人,又溫柔又賢惠,村裡人都很羨慕郭大強,郭大強兄弟倆出去做買賣時,不少人都暗中想過勾搭莊氏,可莊氏是個本分的女人,誰都不搭理。郭癩子也去湊過熱鬧,莊氏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那郭癩子就沒想過對莊氏用強?”陳雲州追問道。

 郭石頭連忙搖頭:“大人,小的和郭癩子雖說沒幹過什麼好事,但咱倆頂多也就偷偷雞蛋,連雞都不敢偷,怎麼敢去強迫莊氏。他那人得瑟得很,要有這種豔福,他肯定早私底下跟小的炫耀了。”

 陳雲州點頭,若郭石頭所言一切屬實,那郭癩子的死已經比較明確了,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然後以此勒索對方,從而被對方滅了口。

 揮手讓他出去後,陳雲州說:“柯九,你安排人去仔細核查一下郭石頭的話。”

 昨天傍晚還真有幾個人快天黑的時候看到郭癩子拎著一壺酒去郭石頭家,而且村頭釀酒的郭老八家也證實了這點,傍晚的時候郭癩子去他們家賒了一壺酒,還拍著胸口保證說三天內一定還他們,絕不會欠他們家酒錢,一副財大氣粗、底氣十足的模樣,跟以前死皮賴臉求口酒喝的模樣完全不同。

 這番話證實了郭石頭沒有撒謊。

 郭癩子的反常是從昨天傍晚開始的,那他肯定是在昨天發現了什麼秘密。

 而這個秘密十有八、九跟莊氏的死有關。

 可莊氏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懷孕是喜事,她為何要隱瞞不說,最近這段時間還情緒反常,心不在焉的?

 莫非真讓柯九那張烏鴉嘴說中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郭大強的?

 可郭大強顯然不這麼認為,昨天聽說莊氏懷孕,他的反應既意外又痛苦難過,那一瞬的反應做不了假。

 而且,莊氏為人和善,風評極好,她一個外面嫁進來的媳婦,要做到這點不容易,平日裡為人處事應該都很不錯,與人結怨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到底是誰這麼心狠,要置她於死地。

 陳雲州揉了揉眉心,走出郭族長家,準備出去吹吹風,讓腦子清醒一些,同時也看看能不能尋到點其他線索。

 沒走多遠,幾個小孩打打鬧鬧地從拐角處跑了過來,其中一個不小心撞到了陳雲州身上。

 小孩認出了陳雲州,嚇得差點哭出來:“對,對不起,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陳雲州扶著她的肩膀:“沒事,下次在路上玩小心點就是。”

 小孩吸了吸鼻子,點頭,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看著陳雲州。

 就在這時,另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跑了過來,拉著她:“你傻不傻,讓你別跑,你跑什麼?”

 陳雲州看著面前這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姑娘,有些意外:“你們是雙胞胎啊,哪家的孩子?”

 自然受孕雙胞胎可不多見。

 旁邊菜地裡幹活的大嬸聽到陳雲州的問話,邊幹活邊隨口接了一句:“郭小強家的兩個閨女。可憐哦,郭小強就這麼兩個閨女,連個繼承香火的人都沒有。本再生個兒子就過繼給郭小強的,誰知道莊氏竟死了,還是一屍兩命。這郭大強拖著三個孩子,還要照顧弟弟家的這兩個姑娘,自己又一把年紀了,怕是年輕點的寡婦都不好說。”

 陳雲州揉了揉小姑娘的頭:“原來是這樣,雙胞胎可不多見,這是福氣。”

 自然受孕的雙胞胎幾率極低,尤其是古代醫療技術比較落後,雙胞胎順利生產的概率比單胎小很多,因此雙胞胎就更少見了。

 大嬸卻不以為意:“有什麼好少見的,她們老子不就是雙胞胎嗎?”

 陳雲州詫異:“郭大強兄弟倆是雙胞胎?同卵……長得一樣的那種雙胞胎?”

 大嬸點頭:“是啊,陳大人您不知道嗎?郭大強兩兄弟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咱們根本分不出來,被這兩小子耍過好多次,後啊,這生雙胞胎也沒什麼好的,他們老孃周氏生了他們兄弟傷了身子,再也沒生其他的孩子,羅氏也一

樣,周氏還好有兩個兒子,羅氏只有兩個閨女,這日子以後怎麼過哦。”

 陳雲州見這位大嬸是個話嘮,來了興趣,蹲在路邊問道:“郭家只有他們兄弟倆,感情應該很好吧?”

 “可不是,他們兄弟倆小時候好得穿一條褲子,經常合起夥到這個特別自豪。

 陳雲州被她這話逗笑了:“郭大強跟莊氏的關係很好嗎?兩口子最近有沒有鬧過什麼矛盾?”

 大嬸說:“這兩口子都是好脾氣的人,說話做事都細聲細氣的,尤其是那莊氏,脾氣好得就跟個麵人一樣,溫溫柔柔的,做得一手好繡活,兩口子怎麼會鬧矛盾,好著呢!”

 真那麼好,那郭大強怎麼不知道莊氏懷孕的事?

 雖然衙役去調查已經確定莊氏出事那晚郭大強是在妹婿家,沒有作案的時間,可他是最瞭解莊氏的人,對莊氏的情況一問三不知,還是有些可疑。

 見從嬸子口中問不出什麼,陳雲州又道:“那郭小強兩口子關係好不好?”

 大嬸卻說:“哎呀,什麼關係好不好,兩口子不就那樣嘛,這上下嘴皮子還有碰到的時候,鄉下誰不是這麼過日子的。”

 大嬸你先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不過也看得出來,郭小強夫妻倆的關係不如郭大強夫妻和睦。

 陳雲州想起羅氏的樣子,瘦弱、矮小,其貌不揚,話不多,跟高大、外向,能說會道的郭小強確實不是很搭。

 “大伯,大伯……”小姑娘歡快的聲音打斷了陳雲州的思緒。

 陳雲州循聲望去,原來是郭家那對雙胞胎看到了郭大強,立即像小鳥一樣跑了過去。

 郭大強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神情憔悴,看著兩個懵懂的侄女,還是彎下腰一隻手一個動作熟練地將兩個孩子抱了起來放在肩膀上,左右各一個。

 兩個小姑娘開心極了:“大伯,你是來找我們的嗎?”

 郭大強用兩隻手護著侄女,無奈地嘆氣:“這陣子家裡事多,讓你們別亂跑,怎麼跑出來就不回家。”

 膽子大點的那小姑娘說:“大伯,回去娘要罵我們的嘛。娘最近天天發火,我們怕娘,今天能不能去大伯家跟著姐姐和妹妹一塊兒睡啊?”

 郭大強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兩個小姑娘的話,因為他看到了陳雲州,腳步一滯:“陳……小的見過陳大人。”

 陳雲州說:“你帶著兩個孩子,不必多禮。”

 “謝陳大人,家中事務繁忙,小的就先回去了。”郭大強低著頭說。

 陳雲州點頭。

 等人走遠一些後,陳雲州對還在菜地裡忙和的大嬸說:“郭大強對他這兩個侄女倒是挺好的。”

 老婆剛死,自己三個年幼的孩子才失去母親,家裡亂成一團,他還有功夫特意出來找兩個侄女。

 大嬸似乎是見怪不怪:“郭大強人好,尤其是他弟弟死後,他簡直拿這兩個侄女當親生的,自家孩子有的這兩個姑娘也有,家裡吃點肉都要給這兩孩子端一碗過去,這全村上下沒誰說他不厚道。”

 陳雲州笑著點頭:“難怪兩個小姑娘那麼黏他。”

 大嬸笑著說:“可不是。哎,多好的一家人啊,怎麼就接二連三地死人呢。”

 是啊,怎麼厄運就總是降臨在郭大強家呢?

 陳雲州告別了大嬸,轉了一圈回到郭族長家裡,柯九、江平等人已經回話的人家。

 至於郭癩子這邊,他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要是全部算上,那幾乎郭家壩一半的人都跟他不和。

 所以突破口還是在莊氏這邊。

 莊氏一婦道人家,接觸的人少,結怨的就更少了。但她死了好幾天,身上的衣物都被燒了,估計第一案發現場也已經被清理乾淨了,現在要找到殺害她的兇手,找到相關的證據,比較困難。

 陳雲州思索了一會兒,決定來個引蛇出洞。

 下午,他假意帶著柯九等人走了。

 但出村之後,他卻讓人拿來一疊紙,故意揉得皺巴巴的,還弄了點泥土、褐色的東西在上面,然後再在紙上用燒飯後留下的火炭畫了一幅圖,一口枯井,井邊一隻公雞打鳴,再旁邊是個癩子頭捧著一大把錢狂笑。

 柯九看著陳雲州這古怪的畫,完全看不明白:“大人,您畫的這是什麼意思啊?小人完全看不懂。”

 “你看不懂就對了。這是給該懂之人看的。”陳雲州將紙交給一個扮做磨刀師傅進村的衙役說,“拿去交給郭石頭,讓他把這幾張畫偷偷遞到這幾戶人家,只要他能配合官府破了這樁案子,事成之後,官府獎勵他五貫錢。”

 柯九看到名單上一串的名字,有郭族長、郭大強、郭雙成……

 總共有八個人,除了郭族長和郭大強,餘下的要麼是曾試圖勾搭莊氏的男人,要麼是跟郭大強家發生過矛盾的人家。

 柯九依稀明白了:“大人是想詐他們?”

 陳雲州笑眯眯地說:“不是詐,是釣魚,誰殺了郭癩子,看了這幅畫自然心虛,現在村民們都還不知道郭癩子的

真實死因,自然也看不懂這副畫,更不會受要挾了,只會當是惡作劇。大家先去吃點東西,今晚要熬夜,若是運氣好,說不定今晚就能查清楚這個案子。”

 ***

 吃過晚飯,天已經完全黑了,陳雲州帶著二十個衙役悄悄潛伏回郭家壩。

 未免被人發現,他們將馬車停靠在了距村子還有一里的路邊,留了兩個人看守,其餘的人跟著陳雲州摸黑去郭家壩。

 柯九搓了搓手,把一件黑色的披風遞給陳雲州:“大人,晚上冷,你披上這個。哎呀,真是沒想到晚上這麼冷。”

 旁邊一個衙役說:“九哥,其實白天也挺冷的,尤其是下井的時候,總感覺渾身都涼颼颼的。”

 另一個也下過那枯井的衙役贊同:“可不是,冷颼颼的,也不知道是咱的錯覺,還是下面真的有冤魂,在枯井下面我總覺得比地面上冷多了,就跟這晚上一個樣。”

 柯九敲了一下他的頭:“大晚上的,你小子別胡說八道,擾亂軍心。”

 他們本這些,其他人心裡難免瘮得慌。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陳雲州輕聲問道:“枯井下面真的很冷嗎?”

 兩個衙役被柯九訓了一頓,支支吾吾地說:“大人,小的,小的,可能是小的錯覺吧……”

 “沒關係,你們如實說,我不會怪你們的。”陳雲州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柯九用胳膊肘頂二人:“大人問你們,你們就老老實實地回答。”

 “是,是,大人,下面確實覺得很冷,感覺比現在還冷,從井底爬上道。

 陳雲州思索片刻,說:“辛苦你們了。”

 兩人見他沒責怪的意思,連忙說:“不辛苦,不辛苦……”

 很快便到了村子,大家都噤了聲,站在村子外面等了一會兒,見村中一盞盞的燈都熄滅了下來,整個村子都彷彿陷入了沉睡中一般,陳雲州一行人才悄悄進村,埋伏在祠堂周圍。

 等到半夜公雞打鳴的時候,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提著一盞油燈慢慢朝祠堂這邊走來。

 那油燈的火苗只有豆大,被風一吹,搖搖晃晃的,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黑影佝僂著背,縮著身子,走到距枯井還有兩丈遠的地方便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夜風吹來,將黑影手裡的那盞油燈給吹滅了,黑影低聲叫了一下,然後環抱著胸,侷促不安地在空地上走來走去。

 今晚沒有月亮,天空中只有幾顆不大明亮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撒下些許光亮,模模糊糊能看到空地中焦急走來走去的黑影。

 不過要是相熟的人就會認出,黑影身上穿的正是郭石頭那身破爛的衣裳,就連頭上的瓜皮帽也一模一樣。

 郭石頭在枯井不遠處轉來轉去,手抄進袖子裡,緊張到了極點。

 等了不知多久,遠處一個人影過來。

 郭石頭扭過身就看到了出去。”

 遠處那人聽到這話腳步稍頓,然後忽地加快了步伐朝郭石頭走去,很快便走到了郭石頭跟前。

 起初還不覺得,等那人走近一對比,大家才發現,他極矮,身高只到郭石頭腋窩的位置。

 那道黑影走到郭石頭跟前,忽地一把撲進了郭石頭懷裡。

 柯九看得眼珠子都差點跳了出來,小聲問:“大人,這……這怎麼辦?”

 陳雲州也沒料到來的竟是這麼個小矮子,而且小矮子的動作也太出人意料了。

 他低聲:“先看看情況。”

 很顯然,郭石頭似乎也沒預料到這一出,整個人都愣住了,忘了反應,呆愣愣地站在那。

 就在這時,斜邊冒出一道黑影,飛快地跑到郭石頭的背後,舉起一根棍子就往郭石頭腦袋上砸去。

 兇手竟然是兩個人!

 “小心!”陳雲州下令,“衝!”

 埋伏在周圍的衙役立即衝了出去。

 繞到郭石頭背後的那道聲音嚇了一跳,棍子一歪,砸偏了,落到了郭石頭的肩膀上,痛得他尖叫起來。

 黑影見狀,也顧不得再補一棍子了,趕緊推開郭石頭,抓著先前那個小矮子就狂奔。

 但沒跑多遠就跟埋伏在另一邊的江平等人撞上了。

 見此情況,那黑影推了一把小矮子,然後自己撲了上去攔住了江平幾人,小矮子則往半人多高的油菜地裡一鑽,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柯九幾個追上來,江平連忙示意他:“地裡,還有一個跑進地裡了,快追。”

 柯九趕緊帶著人跑進了油菜地。

 落後幾步的陳雲州命人將捱了一棍子的郭石頭扶了起來:“很難受嗎?”

 郭石頭齜了齜牙:“還,還好……”

 一聽就很勉強。

 陳雲州正想說話便看到一群村民打著火把過來,估計是聽到這邊的動靜。

 為首之人正是郭族長。

 走近了,火光照清楚了陳雲州等人的臉,郭族長嚇了一跳:“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