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似火 作品

第 61 章 物歸原主

 白副將自然是佔據了安陽鎮中最好的院子。

 勞累一天,吃過飯後,他便上床休息了。

 只是睡到半夜,他的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白副將猛地坐了起來:“誰?”

 打著油燈的衛兵焦急地說:“是小人。將軍,不好了,外面亂了起來。”

 聞言,白副將立即翻身下床,拿著盔甲就往身上套:“怎麼會亂起來,錢指揮使他們呢?”

 衛兵今晚值,守在白副將的房門外,沒有睡覺,因此知道事情的大致經過。

 他簡單道來:“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不知是誰忽然扯著嗓子喊了一句‘朝廷的大軍來了,咱們都要死,兄弟們快跑啊’,然後整條街前後好些人出來應聲,引得不少士兵都慌了……錢指揮使出去安撫那些士兵了。”

 白副將馬上猜到了是怎麼回事:“肯定是慶川府的人搞的鬼,咱們中很可能混入了細作。走,出去將這些混蛋給揪出來。”

 說著,他抄起了刀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但一到街上,白副將就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街道上已經亂作一團,到處都是倉皇逃竄的士兵以及剛斷氣的屍體。

 還有人不時地在人群中吆喝。

 “快跑啊,他們要殺逃兵了。”

 “憑什麼平時他們吃香喝辣,睡最漂亮的女人,最後拼命的時候咱們上?”

 “快跑,咱們有武器,跑出去佔山為王,以後都咱們自己說了算,誰他孃的還要在這些傢伙手底下當龜孫子啊!”

 “是啊,這次回慶川,肯定是打不過朝廷援軍的,兄弟們跟我衝啊!”

 “我不想死啊,我家裡還有八十歲的老孃,三歲的幼子!”

 ……

 白副將臉色鐵青,下令:“去將這些喊得最大聲的全部抓起來,這些人肯定是慶川的細作!”

 這些人分明是在人群中故意煽風點火,擾亂軍心引起混亂。

 衛兵連忙出動,可那些喊話的人都穿著兵服,藏在人群中,而且現在是半夜光線很不好,面對面都看不清臉,並不好找人。

 衛兵打著燈剛走進人群就有人慘叫疾呼:“大哥,你死得好慘啊,殺人了,他們這些當官的要殺咱們了,兄弟們,咱們跟他們拼了!”

 說著當先拔刀衝向衛兵,衛兵反擊,卻似應了這句話,於是旁邊幾個士兵也趕緊拿著刀衝了上去。

 一堆人混戰,整條街徹底亂了套。

 胳膊上被砍了一刀的錢指揮使捂住血淋淋的傷口跑回:“將軍,咱們快走吧,這些人都瘋了,逢人就砍,完全不聽指揮。”

 白副將自是不甘心自己帶來的八千人什麼功都沒立就這麼沒了。

 他知道肯定是敵軍潛入了他們的隊伍中,故意製造混亂。可現在街道上如此混亂,天色又暗,他們根本沒法快速將這些細作揪出來,平息動亂。

 嗖!

 一支利箭不知道從哪兒射來,從白副將的臉上擦過,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

 白副將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痛。

 錢指揮使嚇了一跳,

 趕緊把白副將拉到一邊勸道:“將軍,

 咱們快走吧,

 他們不知道多少人埋伏在這裡面。現在這些士兵死的死,

 跑的跑,瘋的瘋,咱們別管他們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跑回去,咱們以後還愁招募不到士兵嗎?”

 剛跟死神擦肩而過,白副將也是心有餘悸。

 他看了眼滿地的屍體,還有瘋狂逃竄的士兵,心知已無力迴天,咬了咬牙,終是下了命令:“撤!”

 幾十個士兵簇擁著白副將和錢指揮使衝出了混亂的人群,退到鎮子外。

 錢指揮使邊跑還邊扯了幾嗓子:“葛家軍的兄弟們,這邊,回慶川了。”

 別說這話還真有些效果。

 幾百名士兵衝出人群跟了上去。

 他們中大部分都是自江南便跟著葛家軍的,算是葛家軍的死忠。而且這些人在慶川人生地不熟的,脫離了大部隊,當土匪都不知道往哪個山頭更好。

 加上他們,最後幾百人跑出了安陽鎮。

 這時候,東邊天際,太陽探出一個頭,驅散了黑暗,天終於要亮了。

 白副將回頭看了一眼鎮子上滿地的屍體,還有自己身邊跟著的這點人,知道自己這次回去少不了要受罰,又怒又氣,狠狠發誓:“我白某從此跟慶川府勢不兩立,他日必帶兵踏平此地,一雪前恥!”

 白副將也是個果斷的人,撂下這句狠話,他就下令:“走,速回慶川,不得耽擱。”

 其實他心裡也是怕了。

 對方不知不覺,一個晚上就瓦解了他們好幾千人的隊伍。

 如今自己這邊只剩了幾百人,硬碰硬恐怕都不一定是這些神出鬼沒的慶川士兵的對手,還是趕緊回慶川跟大部隊匯合比較好。

 ***

 陳雲州看著白副將他們逃跑的方向,眯了眯眼,交代一隊隊長:“這裡交給你們善後,葛家軍中,除了慶川橋州口音的,其餘通通都殺了,一個都不許放過。這兩州府百姓被迫淪為兵員的,挨個審問,若手裡沾著人命的也不必手軟。其他所犯罪行比較輕的,通通押解送去廬陽,讓他們在廬陽幹活贖罪!”

 交代完這邊的事,陳雲州隨即帶了五十人騎馬追上了白副將。

 趁他病,要他命。

 現在白副將身邊只有幾百人,可是殺他的好時機。

 但自己這邊幾十個人,上去硬碰硬肯定不行,失敗的概率非常大,即便能達成目的,那也是慘勝。

 所以陳雲州決定繞到他們前面,伏擊白副將,打他個措手不及。

 白副將他們雖也還有幾十匹馬,但大部分士兵只能步行,速度沒法跟陳雲州他們比。

 到了中午,陳雲州已經繞到了白副將他們前面的望都峰,並在山上設下了埋伏。

 然後他趴在山上,拿起望遠鏡等著白副將的隊伍過來。

 等了約莫半個多時辰,總算是看到了他們。

 遠遠的,陳雲州就看到高頭大馬上穿著黑色鎧甲,被人簇擁在

 中間的白副將。

 距離還有些遠,射不中。

 陳雲州拿著望遠鏡繼續盯著這些人,觀察這些人中哪一些是突破口。

 但看著看著陳雲州就發現了不對勁。

 馬上那人雖穿著威風凜凜的鎧甲,頭戴盔甲,卻始終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臉。而且他的身體非常僵硬,兩隻手抓住韁繩的動作生澀彆扭。

 旁邊絡腮鬍的將領說了什麼,他立即點頭,腰都快貼到馬背上了,態度極其恭敬。

 這可不像是一軍之主對下屬的態度。

 陳雲州心裡驟然湧現出一個猜測:只怕馬上這人根本就不是白副將,而是白副將推出來的替死鬼。

 這樣就說得通了。

 這個白副將,腦子真夠靈活的,而且夠奸詐陰險,不可小覷。

 若非自己有望遠鏡,能看清幾百米外人的面部表情和動作細節,還真不會發現這個秘密。

 很可能會讓白副將混在普通士兵中逃跑了。

 但既然現在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秘密,陳雲州自然是不會上這個當。

 他拿著望遠鏡在隊伍中仔細尋找白副將的蹤影。

 最後,他將目標鎖定在了人群中一個戴著帽子,始終低垂著頭,手還一直按在腰上掛著大刀的男子身上。

 應該就是他了。

 畢竟打了這麼幾次仗,陳雲州遠遠見過白副將好幾次,依稀記得其容貌。現在其他士兵長相都不符,排除後,就只剩下他了。

 而且他站的位置非常好,位於隊伍中心的位置,距離馬只有幾步遠,隨時都可讓人下來將馬讓給他,方便他逃跑。

 看著隊伍走近,陳雲州放下望遠鏡,拿起了弓,瞄準白副將。

 馬路上白副將想到清晨那一箭,心裡發麻,離開安陽鎮沒多遠,他就跟一個身形差不多的士兵換了衣服,讓對方騎馬,自己走路。

 為喬裝到位,他還用手抓了一把泥土抹在臉上,遮蓋住他的面容。

 謹慎起見,他走路的時候都一直低著頭,只管悶頭趕路,其他的事都交給錢指揮使。

 眼看走了半天,再過一個多時辰就可以跟大軍匯合了,不知怎的,白副將非但沒有安心的感覺,反而眼皮子一直狂跳不止,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他抿了抿唇,對前方的錢指揮使說:“讓大家快點。?()?[(.)]??%?%??()?()”

 錢指揮使連忙下令:“快點,都快點,很快就能回去,跟大軍匯合了。到時候,想吃想睡都由你們。()?()”

 於是隊伍繼續加速,所有人都盡力往前跑。

 忽地一道破空聲從斜前方傳來。

 白副將心跳驟然加速,一種巨大的恐懼和不安向他襲來,他想跑,可還沒等他動彈,一支銳利的箭射入了他的腦門。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驚恐地望著前方,到死都沒想明白,自己明明已經藏得好好的了,為何還會被發現。

 幾百名士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一時竟都停了下來。

 錢指揮使大駭,下意識地大喊:“白副將……()?()”

 眼看白副將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他從震驚和恐懼中回神,一揚馬鞭,高聲疾呼:“有埋伏,快跑!”

 士兵驟然回神驚慌失措地往前跑,但剛跑出幾十米,小山坡上一塊塊大石頭滾下來,轟隆隆地砸在了他們身上,剎那間,道路上哀鴻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