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每次寶珠寫的時候都有些難受,因為她不習慣騙人。

可如今偏偏要騙少爺。

與之相比,二房那兒的李氏每日都心情喜滋滋,還常去謝老夫人那兒敬孝,彷彿謝琢已死,自己的兒子已經被立為世子一般。

可是,如今這消息一傳回來,崔氏還是喜大於憂,眼淚唰得一下就落下來了,不顧虛弱的身體去了佛堂那兒,對著菩薩就磕了幾個頭。

反之李氏那兒今日是消停安靜了下來,但聽說在屋裡摔碎了幾個花瓶。

寶珠聽到這消息也鬆了口氣,抄寫經書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把手裡這一卷抄寫完後,才放下筆。

兩個月來,她頭一次露出個淺淺笑容,“一會兒咱們把這個拿去供奉給菩薩。”

只要少爺有消息傳回來,寶珠就相信他一定會沒事,一定會好好地回來。

這是個好消息。

素月也顯然輕鬆了許多,哎了一聲就收拾那些佛經。

等收拾好,主僕兩個就去了蘭心院,先見過崔氏,崔氏今日多少臉色好了許多,也沒多說什麼,寶珠就去了後邊的佛堂,恭恭敬敬地將佛經供奉在供桌上。

隨後,她跪下,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阿蘊,活著好好回來。

……

西北,武嶼關。

營帳內,青峰和青山都黑了一大圈,如今黑瘦黑瘦的,此時兩人臉上都是焦急,看著躺在床上的謝琢,等著大夫診脈。

這大夫是從城內請來的老大夫,不是專門治外傷的軍醫。

老大夫一邊診脈,一邊摸著鬍鬚,不緊不慢的模樣。

青峰快急死了,“大夫,我家世子到底怎麼樣?”

青山也一臉嚴肅地看著老大夫。

老大夫皺著眉頭,又拿過謝琢另一隻手把脈,絲毫不搭理兩人,就這麼細細診一會兒,才放下手,說道:“將軍出生時體弱,但好在後面強身健體,身子骨養得好,故這底子不錯,如今是太過疲累了,加上這高燒,才是昏迷不醒。”

青峰聽了一通,沒聽到想聽的關鍵的話,眉頭皺緊了,問:“所以我家世子什麼時候能醒來呢?”

老大夫說:“我開幾個方子喝著,好好養一養,他睡飽了,休息夠了,就能醒來了,不過這傷,最好是好好養個至少三個月,他的腿骨上這一刀,養不好會落下病根,腰腹處傷口也有幾處,堪堪將碰到臟器,也得好好養了,三個月內不許亂跑,好好吃藥。”

他說著,就在旁邊開起藥方。

如今戰事基本已定,後頭只剩下收拾殘局了,倒是用不著謝琢這個主帥做什麼了,青峰連連點頭。

“如何了,謝將軍如何了?”秦王派來的親衛進來關切問道。

謝琢出京前是被封為正四品的都指揮僉事,而如今他帶領大軍,為秦王親自派來接手武嶼關的人,實際職務早就超過了都指揮僉事,大家的稱呼也從大人先囫圇著轉移到將軍的稱呼。

畢竟等謝琢回了京,官職必要往上拔一拔,甚至,留在西北鎮守為總督也不一定。

原先西北總督的位置就是空著的,皇帝派秦王來西北,也有讓他的人填了西北總督的空的意思。

這才是真正打擊到太子黨的原因。

青峰趕忙把剛才大夫說給秦王親衛聽,親衛聽了也鬆了口氣,笑著說:“如此大好!”

親衛沒有多停留,匆匆離開了謝琢營帳,又過一會兒,秦王那邊送來了一車的藥材,其中名貴藥材比比皆是。

青山收下後忙著規整,而青峰則親自盯著熬藥,藥好後就給謝琢灌下去。

謝琢也曬黑了許多,但此時臉色是蒼白的, 青峰喂藥時,即便沒有意識,也順從地喝下了藥。

如此到了第三天,果然如老大夫所言醒了過來。

謝琢初醒時,神色還有些渙散,但很快,他便凝住了神,張了張嘴,聲音嘶啞,“水……”

青峰正端藥進來,聽到這一聲,馬上抬頭:“世子!”

謝琢視線轉過去,皺了皺眉。

青峰萬分驚喜,趕忙先倒了水遞過去,把藥碗放一邊。

謝琢抬頭喝了一碗,才緩過勁來,重新倒在枕頭上,白著臉閉上眼睛緩了緩,重新睜開眼睛,“如今什麼情況了?”

他的聲音還很虛弱。

青峰知道謝琢問的是什麼,忙把武嶼關如今的情況都說給他聽。

謝琢閉著眼睛聽,聽到秦王派了心腹過來接手後續的事情,皺了一下眉。

他安靜了一會兒沒說話。

青峰也沒說話,安靜守在旁邊。

過了好一會兒後,謝琢才重新看向青峰:“京中可有來信?”

青峰忙點頭:“夫人和姑娘的信一共有八封信,還有國公爺的一封信。”

“拿來。”謝琢要坐起來。

青峰忙讓他別起,並把老大夫的囑咐說了。

謝琢皺了眉,到底沒有再起來,也壓

根坐不起來,絲毫沒有氣力,只讓他去拿信來。

青峰去了帳子那邊的書案前,把盒子裡書信拿出來,一起遞給謝琢。

謝琢先囫圇看了崔氏和謝硯的信,崔氏的信都是噓寒問暖和擔心囑咐,謝硯則是寫了一封關於如今京都朝堂還有太子黨的舉動之類的,但寫的很隱晦,用了從前父子的一些暗語。

看過後,他便隨意放到一邊,手指飛快地翻開寶珠的信。

謝琢看得很專注,逐字逐字看過去。

信中其實也沒寫什麼,都是寶珠在家裡做的一些事,比如今日抄了多少經書為他祈福, 比如家裡的哪顆果樹結了果,又比如她今日給崔氏做了什麼點心,還比如蚊子多,她總被咬云云。

都是一些小事。

謝琢卻看得眼底生出笑來,衝散了冷淡與沙場帶來的血氣,他連讀兩遍後才打開第二封,同樣專注讀過才翻下一封。

如此四封信都看完,謝琢翹著唇角,顯然心情如春風吹過滿山桃花林,那是桃花朵朵盡朝著一人開的模樣。

他讓青峰拿了本書來,再拿筆和紙來,讓青峰舉著書,他就如此寫信。

這樣的動作,對於謝琢來說都很艱難,他臉色蒼白,顯然沒什麼力氣,下筆時,字跡也沒往常剛勁。

是以,這次他的信很簡單。

給寶珠的信裡,只有一句話:“我無事,三月後啟程歸,大約一月中回。”

寫完,他喘了口氣,讓青峰代筆給崔氏也寫了一封。

隨後兩封信就急送了出去。

而謝琢開始養傷,等再過半個月,他稍好些就坐馬車入城中養傷。

五天後,寶珠收到了信。

打開看到那一行字時,寶珠很細心地發現謝琢寫字時的虛軟無力,不由咬了咬唇,眼皮莫名微紅。

一月中啊,那時她該是已經成了崔家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