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英華 作品

374章 我養你,給你寫曲子的自由

  朱閱文沒想到話題忽然換成這個。

  他愕然之間,竟不由自主地往周遭探視一番,唯恐黃祖德等錦衣衛若離得太近、聽清楚夫人的話後,會向他投來鄙夷的目光。

  鄭海珠知他不出所料地想岔了,越發與他直言:「先生莫慮,我不是要拿你當作公公們喜歡的小唱那樣,養在宅中消遣。先生在音律上若想馳騁盡興,就不要被困於自己都看不上的半畝方塘中。去一個全新的地方,沒有任何頭銜與身份的束囿。你想做什麼樂器,就做什麼樂器,想寫什麼曲子,就寫什麼曲子。我給你賃一座宅子,一應給用月月不缺。」

  朱閱文聽得好像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夢境。

  「你,夫,夫人為何對朱某這般?」

  鄭海珠道:「你不怕聽了,覺得晦氣?」

  「在下不信怪力亂神,夫人但說無妨。」

  「嗯,其實沒什麼蹊蹺的。你的長相,有些像我從前的左膀右臂,他已經殉身了。你的琴藝,又讓我想起我另一位故人,她也不在了。我每次和你照面,總會想起他倆。我見你在魯王府鬱鬱寡歡,就想給你一方新天地。朱先生若不想走,也沒什麼,我決計不會當你不識抬舉。若願意隨我去,更不要將此視作施捨的恩情,不必像前朝那些畫院琴院的翰林待詔一樣,分心給我寫什麼曲子,討我

  高興。」

  汶水湯湯,朱閱文的胸中,也如滔浪起伏。

  憑心而論,他雖是無父無母的棄嬰,但命途算不得坎坷多舛。無論鄭王世子朱載堉,還是魯府鎮國將軍朱以派,都要麼是恩師,要麼是賢主,不曾讓他受過什麼委屈。

  只是,收留他、主導他的皇室貴胄們,從未像眼前的婦人一樣,對他表達過「馳騁盡興」、「無須侍主」的意思。

  見朱閱文仍像個發條停住的八音盒似的,鄭海珠淺淡地笑笑,用未受傷的那隻手,隨意撿了個樹枝,在沙地上寫了一行字: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先生說說,孔聖人這話,何解?」

  朱閱文看清《論語》中這句話,沉吟道:「治國,便是治民。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所以,萬民應如溝渠中的水,以土石為槽,令其在槽中流淌即可。若民智一開,這水,只怕就要湧出堤壩。」

  「呵呵,孔夫子的話,真是這個意思嗎?」

  「那,夫人所見如何?」

  鄭海珠在「由」和「知」兩個字前,都畫了一豎。

  「朱先生,我相信,夫子所言,句頓應該是這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若民智已開,儘可百家爭鳴;若民智未開,那就教化他們,把他們從矇昧中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