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努克貝魯特 作品

307費利西亞的命運

  隨著時間的推移,蓋亞的信仰獲得了一位新的、熱心虔誠的成員——拉皮圖斯。

  狄奧克勒斯對於拉皮圖斯所描述的那個所謂夢境的敘述,顯然是持懷疑態度的。那個夢境太過鮮活,太過詳盡,且其中蘊含的隱喻與象徵意義過於濃厚,幾乎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拉皮圖斯自己似乎也並未打算讓這個故事聽起來多麼令人信服,他僅僅是想以一種較為委婉的方式,探詢是否能夠通過向新女神宣誓效忠來解除自己先前的誓言。

  他之所以選擇這種曲折的方式來表達,是因為拉皮圖斯覺得直接敞開心扉是一種羞恥,彷彿是在承認自己的某種罪行。幸運的是,狄奧克勒斯足夠敏銳,他能夠洞察拉皮圖斯請求背後的真正意圖,並給予相應的答覆,讓拉皮圖斯放心,他不必違背先前的誓言,只要他能夠遵循這個新宗教的教義。

  拉皮圖斯此時已無需任何鼓勵。對於他這樣的職業軍人,誓言的份量比金子還要重。每當回想起自己違背誓言的那一刻,他的內心都會湧起一陣難以名狀的不適。如果不是出於對家人的擔憂,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然而,正是因為這樣的擔憂,讓他在如何處置那封信的問題上猶豫不決。

  一方面,他想通過向國王提供這一重要情報來抵消自己的愧疚感,儘管他並不確定國王是否會對此表示感激。但另一方面,這樣做的潛在後果,尤其是可能引發的亞歷山大的憤怒,甚至更可怕的是對他女兒的憤怒,讓他無法下定決心。正因如此,他前日才沒有派信鴿前往京城。而現在,面對一位身著長袍、眼神虔誠的職業牧師為他指出的出路,拉皮圖斯又怎能拒絕呢?既然已經背叛了先祖,留在他們身邊還有什麼意義?

  於是,在狄奧克勒斯的引導下,拉皮圖斯於當天早上皈依了新信仰。在入會儀式的最後,他向女神的腳下鞠躬時,隨意地將一些紙片扔進了熊熊燃燒的地獄之火中,紙片的真實內容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家中,拉皮圖斯感到彷彿有一千噸重物從身上卸下,他重重地倒在床上,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甦醒過來。這是精神上的疲憊,是解脫後的沉重與空虛交織在一起的感覺。

  而遠在京城的亞歷山大,在同一天的黃昏時分收到了關於拉皮圖斯動向的完整報告。在得知整個事件的經過後,他對這一轉折感到有些驚訝。“哈!他不僅拒絕了,還皈依了我的宗教,這一天真是忙得不輕啊!”他輕笑一聲,陷入了沉思。

  對於亞歷山大來說,這份報告帶來的消息無疑是一種欣慰。因為他不必像拉皮圖斯那樣浪費一個有用的棋子。而且,他還奇怪地高興於看到拉皮圖斯在誓言上的掙扎,因為這表明他本質上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如果拉皮圖斯真的發出了消息,那麼他的結局將會很不幸,很快就會在某個小巷裡遭遇“小意外”。

  然而,正如一個人的成功往往意味著另一個人的失敗一樣,亞歷山大現在面臨著如何對待費利西亞夫人的問題。為了讓她知道真相,他決定在晚飯後將她叫到書房去。這一次,沒有人會對她被叫來的原因產生任何誤解。

  亞歷山大發現,費利西亞女士在視覺上與平常的自己非常不同。平時的她總是時尚而充滿自信,但現在的她看起來卻近乎可怕。她的面容憔悴,雙眼凹陷,面頰消瘦,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她的身上似乎還散發著一種憂鬱的氣息,彷彿所有的活力都被吸走了。

  她穿著一件簡單而不起眼的白色連衣裙,在注意到亞歷山大後,她僵硬地鞠了一躬,然後坐在了兩天前的那把椅子上。她的動作幾乎像一個木偶,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指示。

  對於亞歷山大來說,這一切看起來非常奇怪,就好像他認識的那位女士被一個奇怪的、真人大小的機器人取代了。但話說回來,如果他們的立場相反,亞歷山大和她一樣渴望權力,也許他也會是一樣的。

  亞歷山大在桌子對面坐下,然後靠在豪華的椅子上。他最初很欣賞這個狡猾女人此刻的脆弱與無助。然而,當他終於進入正題時,他的聲音變得冷靜而鎮定。

  “我相信你已經聽說了?”他問道。

  “……是的。”費莉西亞女士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吐出這個詞,她的聲音聽起來極其沙啞,就像喉嚨裡卡著一根骨頭。

  直到現在,她仍然有些茫然,因為她無法相信拉皮圖斯沒有按她的計劃行事。當她第一次得知這個消息時,她的世界彷彿瞬間崩塌,她感到一陣強烈的不適。而且,和拉皮圖斯一樣,她也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現在,她對亞歷山大的唯一承諾已經崩潰,她感覺自己就像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孤身一人,身處颱風之中,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曙光。

  在無盡的黑暗中,費利西亞女士彷彿被一股無形的漩渦緊緊裹挾,那股由心底湧出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利刃,無情地割裂她的神經。突然,她聽到了亞歷山大那冰冷得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那你有什麼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