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 作品

第三百四十九章 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姜維投降鍾會後,用離間計,先害鄧艾,後鼓譟鍾會反對司馬昭,兩次離間大獲成功,奈何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未能成功,被司馬昭所殺。”

  “姜維寫了一封信給蜀後主說: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事後,姜維家人盡遭殺戮,漢室終滅。”

  朱翊鏐聽聞,不住的感慨道:“姜維忠心耿耿。”

  朱翊鈞想了想補充道:“那個時候,司馬昭已經當街弒君,殺死了魏帝曹髦,這樣看來,就越顯得姜維這份忠心,難能可貴了。”

  姜維忠於劉禪,也忠於蜀漢,也忠於他自己,用生命的最後弧光,照亮了那個禮樂淪喪的年代。

  朱翊鏐認真的想了想,自己頂天就是個劉禪的水平,說不定還不如人家劉禪,至少諸葛亮走後,劉禪還讓蜀國又撐了三十二年呢。

  朱翊鈞在文華殿裡給朱翊鏐講算學,而全晉會館裡,氣氛卻非常的壓抑,甚至連萬士和都在全晉會館之內,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黨魁王崇古說話,王崇古面沉如水。

  “諸位,要不咱們晉黨,今天就在這全晉會館解散了好,省得哪天步了張四維的後塵,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還不如早早散了,諸位隨心所欲,愛幹什麼幹什麼,莫要牽連到我就好。”王崇古放下了茶盞,第一句話就是要解散晉黨,眾人都驚駭無比的看著王崇古。

  “這這這是為何?”王家屏驚訝無比的問道:“王次輔!哪怕是次輔再怕張居正,可張居正也是個君子,他無緣無故也不會趕盡殺絕,王次輔何出此言?就因為我殿上攻訐張居正威震主上威福之權?他敢做,我還不能說了?王次輔膽小如此,何為我晉黨黨魁!”

  “王學士不愧是葛公的弟子啊。”萬士和看著王家屏,歎為觀止的說道。

  葛守禮就是這個憨直的性子,王家屏不遑多讓,王崇古不是在點王家屏,王家屏在殿上說的做的,都沒有錯的地方。

  “王學士多慮了,不是殿上之事。”王崇古看王家屏還不明白,選擇了實話實話,王崇古經常和葛守禮打交道,對這樣的人,說實話溝通效率最高。

  “啊?哦。”王家屏呆愣了下,略顯尷尬,而後坐直了身子說道:“那次輔為何生氣?”

  王崇古的目光掃過了一圈,才語氣森嚴的說道:“有人跟遷徙而來的富戶眉來眼去,他們的錢你們也敢收,他們的詩會,你們也敢去,這是要幹什麼?想分家就立刻分家,不想過了就不過了,省得互相耽誤了前程!”

  “範士綱。”

  王崇古點了第一個人名,範士綱猛地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看著王崇古,連連擺手說道:“王次輔,我就是去吃了一頓酒,姚光啟給了五兩銀子,說是到的客人都有啊。”

  “你把全晉會館的腰牌留下,走吧。”王崇古看著王家屏問道:“王學士,這是你的人,你要留他嗎?”

  晉黨分為了兩派,一派是王崇古,這一派主要是以晉商為主,實力雄厚,富的流油,但是這一派的進士較少;而另外一派則是葛守禮為黨魁時候的擁躉,王家屏、範應期、範士綱,都是這類的人物,錢沒多少,都是陝西、山西的進士。

  王崇古要處置範士綱,自然要問王家屏的意思。

  範士綱和範應期是同鄉同族,雖然不是一房,但也算是親戚,如此嚴厲的處置,自然是經過王家屏的認同。

  王家屏不認同也行,大不了一拍兩散。

  王家屏看了眼範應期,範應期點了點頭,王家屏才開口說道:“王次輔處置便是。”

  王家屏再憨直,也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當下國朝,是張黨當國,能威脅到張黨的集體,只有晉黨。

  “王次輔,王次輔!我立刻就把銀子還回去!全晉會館的腰牌,我當真放不下啊!”範士綱立刻就急了,範士綱家境並不是特別好,在京師並沒有置辦房產,都察院又是個清貴的衙門,清貴意味著清貧,他就住在全晉會館內,還是當初葛守禮黨建的時候,允許晉人住在全晉會館。

  最關鍵的是,範士綱的兒子,在全晉會館讀家學,這京師裡,除了這裡,範士綱不知道能把孩子送到哪裡去,這一來二去就把孩子給耽誤了。

  “範御史,有些個銀子,不能拿,真的燙手。”萬士和突然開口說道:“王次輔,這樣吧,誰拿了銀子還回去,咱們會館呢,再貼一份,還給姚光啟,這外鄉人看不起誰呢?就顯得他有銀子?”

  “王次輔以為如何?”

  “謝萬太宰良言!謝萬太宰良言!”範士綱一聽趕忙連連作揖,他就去赴宴,哪知道事情這麼嚴重?

  王崇古吐了口濁氣,看似為難的說道:“既然萬太宰開口了,這件事就這麼處置吧,成監吾、王忠銘、王對南、陳玉壘和範士剛,你們五個人,把收的銀子還回去,丟人不丟人!咱們晉黨比楚黨還富!因為點銀子摺進去,我王崇古不要臉面了嗎?!”

  “一上朝,張居正問我,聽說伱門下有人收別人家的銀子,吃別人家的飯?”

  “而且你們五個在宮裡辦事,理應小心再小心!”

  “這次有萬太宰為爾等說話,下次,你們還指望有貴人幫你們不成?!”

  “是。”被點名的五個人忙不迭的答應,他們五個是內書房的授書先生,就是司禮監內書房,除了宮內宦官教習之外,還有十名宮外的翰林院編撰、御史等前往授課。

  要不是這五個人在宮裡辦事,王崇古還不會這麼生氣,用金錢去腐化一個人,是晉黨的看家手段,比如當初宣府、大同長城鼎建的問題暴露後,王崇古第一時間想要收買李樂。

  楚黨因為太窮了,所以玩不起收買這種把戲,王謙喜好收買別人,可是跟他爹王崇古學的。

  鬼知道姚光啟收買這五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萬一宮裡再發生什麼點意外,查來查去,再查到他們晉黨頭上,王崇古全家的命,都得搭上去。

  五人去退錢的時候,王崇古嘆了口氣,對著萬士和說道:“這些人,實在是讓人不省心,還好萬太宰提醒及時,否則,我被扔進天牢還不知道有這一出。”

  “我也是恰好得知,王次輔公事繁忙,略有疏忽也是正常,既然事情辦妥了,那我就不多留了。”萬士和則連連擺手,站起身來,便告辭了。

  王崇古看著萬士和的背影,只能說萬士和的消息是真的靈通。

  萬士和出了晉黨的門,就進了浙黨的門,沒過多久,萬士和就進了全楚會館的門。

  全晉、全楚、全浙會館能如履平地,隨意進出的,只有萬士和這個萬金油一樣的人物了。

  “見過元輔。”萬士和與張居正互相見禮之後,萬士和就說明了來意,把自己辦的事兒,細細的跟張居正說了一遍。

  姚光啟用金錢開路,廣結好友,單獨避開了楚黨,從晉黨、浙黨、齊黨之間結交,這意圖便十分的明顯了,遷徙入京的富戶們,是不甘心自己就此成為普通的富戶,而後泯然成為京師遮奢戶的陪襯,他們要爭,爭話語權,爭社會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