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困宮牆


  江九皋不知不覺又眉飛色舞地講了半個時辰,直講得喉嚨冒煙,喊飛蘭替他加了茶水,最後才總結道,“她動不動便是舞劍動槍,雞飛狗跳的,生氣了還愛砸東西,只怕婆家難找呢。”

  聽江九皋描述,顯得雲樂舒此人狗嫌貓厭的,可分明又可以從他的語氣裡聽出幾分寵溺和讚賞。

  茶已沏了兩回,新添的茶水斟在瓷盞中,冒出濃釅的香氣。

  君亦止竟就這麼坐聽了半日。

  此時聽了這話,他嘴角噙了絲淺淡笑意,反駁道,“江醫師此言差矣,若天下女子皆同質而養,同類而教,個個知書達禮、嫻靜文雅,未免無趣,萬紫千紅中那枝最不落俗套的,總有眼光獨到之人視其為心頭好,更顯難得。”

  尋常女子養於深閨,工詩文,精女工,描山水,繡鴛鴦的倒不足為奇,她若是也拘於深閨,埋首針線刺繡,捧書讀閨中怨,不知得有多麼滑稽可笑......

  “這麼說來,皇兄是欣賞這位姐姐所為咯,皇兄既認可,是否萱兒今後也可以如此,不修女德,只從本心?”君亦萱嗅出君亦止話裡的讚賞,見縫插針。

  “那你便試試?”君亦止乜她一眼,一句便打發了她。

  君亦萱忿忿地回他一眼,這三哥哥真是全圖璧看菜下碟第一人。

  江九皋一時感慨起來,“君上所言,也不無道理。不過這世道對女子總有諸多苛求,她將來的夫家,怎麼能與她師父師兄一樣,縱她繼續作天作地,胡作非為?”

  “什麼作天作地,胡作非為啊,我覺著姐姐這般風度,就是十個男子也比不得,實乃女中清流,當世無雙,指不定一堆好男兒排隊等著娶她呢,夫家若是嫌她不合心意,另尋其他合適的佳配便是,別來沾姐姐的邊,反誤了姐姐一生。”君亦萱頓覺氣惱,忿忿駁道,“我若為男兒,也想娶她,從此仗劍走天涯,恩愛無雙!”

  要不是哥哥在這,她都要一邊聽故事一邊為雲樂舒的英勇事蹟搖旗吶喊,這樣英姿颯爽的女子百無一二,怎麼有人會嫌棄呢?

  “女兒家說這種話也不怕人笑話。”君亦萱給一個未曾謀面的女子如此高的評價著實少見,君亦止一雙瑞鳳眼狐疑地眯了眯,忍不住問江九皋,“她自小都如此頑劣麼?”

  他記得她幼時在薛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呢。

  一個受盡欺凌的庶女,怎能有這樣明朗張狂的性子。

  江九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這丫頭小時候也算乖巧溫順,要怪便怪她師父和師兄縱容過度,尤其她那個溫良恭讓的師兄,可謂對她千依百順,就算天塌下來都為她頂著,可不就把她給寵壞了。”

  君亦止指節扣著茶盞口沿,嘴邊的笑意略顯疏惰,“千依百順?她師兄莫非沒脾氣?”

  “他自小溫潤和澤,僅此一個小師妹,又有他師父耳提面命,對那丫頭多了些與常人不同的溺愛,大抵是把她當成親妹妹來疼愛了吧。”

  江九皋說到後面越發沒有底氣。

  他看著雲湞長大,一直覺得他性子恬淡太過,溫和太過,少了些煙火氣,救人濟世向來只出於道義,塵事諸般他至多隻肯投注三分情,這樣一個人偏偏願意在無親無故的師妹身上傾注全部的熱切。

  只要雲樂舒站在他身側,他身上那股與世疏離的冷清便隨之消殆無痕。

  江九皋忽想起入宮前羅不悔意有所指的那番話,心頭微微沉落。

  是啊,青春少艾,情竇初開,只怕雲湞那孩子是真的動了心。

  君亦止聞言,情不自禁想起那日在橋畔看到的一幕,心中嘲弄萬千。

  雲湞......可真是把雲樂舒當做親妹妹疼愛了。

  君亦萱半晌插不上話,逮住空隙便問,“樂舒姐姐定是個大美人,對不對?”

  江九皋斜眼看她,略略吃驚,“你又未曾見過,怎知?”

  “能讓一個男人沒有了脾氣,要不就是她美得讓人生不了氣,要麼就是她兇得人家不敢對她生氣。”君亦萱從容自若地發表自己的博論,自覺此結論無懈可擊。

  江九皋捋了捋下巴,隨即笑道,“公主這謬論還真有點兒意思,她呀,倒真的慣會恃美行兇。”

  窗外幾缸菡萏翠葉,麗影灼灼,君亦止眼中落滿花色疏影,心裡卻顯明映出姝色絕塵的一張面孔來。

  他細數起與雲樂舒的幾次照面,不失公允地在心裡回了一句“那雲氏確實......很美。”

  君亦萱掩嘴一笑,轉頭哀求道,“百聞不如一見,皇兄,您行行好吧,哪日召這位姐姐入宮,讓萱兒見識見識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