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族開始的次元之旅 作品

1018.韋伯·維爾維特


                 少年決定去見見那名新來的君主。

  但他心中悲觀地認定“這位新老師也一定會把我趕走”。

  ——我可能生病了。我明明一直努力想成為一個像樣的魔術師,為什麼就是不行呢?我會不會又被老師討厭啊……這個老師會在什麼時候討厭我呢?

  少年心裡想著難過的事,臉上卻努力做出笑容。他甚至給面部的肌肉施加魔術,拼命地想讓笑容變得完美無缺。雖然沒有學習過,但他從小就清楚怎麼做才能露出笑臉。

  為了變得像一名魔術師,少年使出渾身解數維持著假笑。一次,一次,又一次。為了露出同樣的笑容,他從不間斷地施加固定肌肉的魔術。

  就在少年懷疑要一輩子重複做這種事,打算放棄掙扎的時候——那個男人出現了。

  “你就是弗拉特·艾斯卡爾德斯嗎?無需大源(mana)和小源(od),甚至能在毫無知識的狀態下操縱眾多魔術。”

  弗拉特剛走進教室,就看到一名年輕的男人。他皺著眉頭,板著臉。個子還挺高,頭髮也很長。但最吸引弗拉特注意的是——在他見過的講師裡,這個男人是內在魔力最低的人。

  弗拉特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只見其身後突然探出一個小小的黑影。那是一個和弗拉特年紀差不多的少年,他一邊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聲,一邊用鋒利的目光瞪著弗拉特。

  “老師!老師!這傢伙有一股非常強烈的亂糟糟的味道!我可以弄壞他嗎?”

  “斯芬,老實一點。至少現在他是我正式的客人。”

  那個被叫作“老師”的男魔術師重新轉向弗拉特,板著一張既沒有親切笑容也沒有其他表情的臉,開口道:“你那是什麼表情?是在試探我還是看不起我?如果這是你的處世之道,那我勸你趕緊改掉。”

  “咦?”

  “我的意思是,區區一個小孩不要使用魔術來假笑。”弗拉特很驚訝。他已經完美地遮斷了魔術的氣息,確信他人根本看不出來他的笑容是用魔術做出來的。

  ——莫非,這個人和我一樣,能看到那個東西嗎?

  弗拉特瞬間提起了期待,但很快就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怎麼了?你有事想問我?”

  “……是的。您是怎麼知道的?”

  “誰看了都會知道。你在笑的時候,顴小肌、蘋果肌和口角提肌並非按原本的功能進行活動的,這證明伱用魔術強行把表情固定住了。看來你只重視結果,想對其進行投影(trace),卻忽視了觀察過程。的確是在毫無知識的前提下操縱魔術的幼稚想法。我承認你有才能,但你最好改掉這個習慣。”

  男魔術師乾脆地說出了與少年的期待截然不同的答案。可聽到這樣的解釋,少年並沒有覺得失望。

  弗拉特覺得,面前的這位高個子魔術師看到的世界不僅和他的不一樣,和他的父母以及其他魔術師的也不一樣。

  儘管這個時候只有一點點的預感,但弗拉特還是解除了面部的魔術,帶著久違的真正笑容對男魔術師低頭鞠躬:“我叫弗拉特!請允許我今後在老師的教室裡學習!”

  “我拒絕……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既然你有貝爾費邦閣下的推薦書,那就沒辦法了。”

  男魔術師嘆了口氣,盯著弗拉特繼續說道:“行了,馬上要開始上課,你找個角落坐好,先習慣一下這裡的氣氛吧。”

  聞言,站在男魔術師身邊的少年——斯芬瞪著眼睛來回看了看男魔術師和弗拉特,大叫道:“咦?這傢伙真的要當我師弟嗎?可是他身上這股讓人不舒服的味道,一定會給老師添麻煩的!在被他咬到之前,還是先把他咬死比較好!”

  “哇,咬人聽起來好像路·希安(狗)……不過,感覺很帥!”“您看!他說的話莫名其妙的,聞著卻沒在說謊!完全就是爛到骨子裡的味道!太危險了!在教室被他破壞掉之前還是先弄壞他吧!”

  看到斯芬像野獸一樣邊嗅邊吼,弗拉特卻覺得很開心。

  在他之前待過的教室裡,那些見實魔術師像看什麼詭異物體一樣,只會遠遠望著。斯芬不一樣,雖然帶著野獸般的敵意,卻直白地表露出態度。這對弗拉特來說很是新鮮。

  弗拉特興奮地亮起了眼睛,看著散發出既像狼又像虎或獅子的少年,開始嘀嘀咕咕地念叨起來:“是洛博(兔子)……還是貝特(驢)……不,果然還是路·希安(狗)吧……”

  “等一下!你念叨的這些該不會是我的稱呼備選吧?”

  眼看斯芬馬上就要跳起來,男魔術師一把按著他的腦袋,嘆了一口氣,責備道:“安靜點,你們倆都想被我轟出去嗎?”

  就在這時,魔術師學生魚貫進入教室。看來除了弗拉特還有很多新來的學生。有的人亮起眼睛說“那就是君主!”,有的人歪著頭說“那就是君主?”,他們都觀察著男魔術師。

  弗拉特聽話地找了個角落孤零零地坐下,那名野獸般的少年則霸佔最前排的中央位置。在大家都坐好之後,男魔術師衝著教室裡的眾人報上了姓名:“我是現代魔術科的三級講師韋伯·維爾維特……不過,這個名字在不久之前就不再使用了。”

  說完,男人道出了新的姓名。這個名字不僅會刻在時鐘塔的歷史上,也會改變包含弗拉特在內的無數魔術師的命運。

  “現在的我借用了二世……君主·埃爾梅羅二世之名。”

  ············

  最初的相遇至今已經過去大約十年,弗拉特的命運的確發生了驚險的劇變——從被世界逼到閉門不出,到參加遠在美國舉辦的聖盃戰爭。

  埃爾梅羅二世也不得不整天遭受胃痛的折磨,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我們走吧,狂戰士先生。”

  “嗯,走吧。”

  弗拉特現在被變身成警察的班尼特戴上了手銬,來到位於斯諾菲爾德中央大道的警署門前。

  再怎麼說弗拉特也沒有笨到原模原樣地過來。他不僅變了裝,調節體內魔力的流動,還運用設結界等措施以防被人發現他是魔術師。

  弗拉特拉低帽簷,戴上墨鏡,穿著不適合他的皮夾克,開口說道:“哇——放開我,放開我啦,我是清白的——我沒有殺我老婆!真兇是那個有一隻假手的男人!”

  “你不用說話。”

  “是……是嗎?”

  弗拉特像讀課文一樣呆板地叫著,聽到班尼特這麼說,頓時失落地閉上了嘴,垂頭喪氣地跟在班尼特的身後。

  快到入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向頭頂。

  “……怎麼了?”

  “這裡有好幾層結界。大概最近被破壞過一次吧?感覺像是慌慌張張重新鋪好的。”

  “是嗎……要花幾秒鐘?”

  “五秒,弄好之後一時半會應該察覺不到你的身份。”

  弗拉特答得很乾脆,隨後慢慢蹲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名警察碰巧從入口走出來,見狀向班尼特問道:“出什麼事了?”

  “啊,這傢伙大白天就喝得爛醉,四處鬧事,所以被我帶回來了。不過他說他噁心,我就讓他先休息一下。”

  “是嗎,辛苦了……可別讓他吐在那裡,昨天的恐怖襲擊還沒全部查證完。”

  “嗯,沒問題。”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弗拉特靜靜地念出咒語。

  “開始介入(gameselect)。”

  他以蹲著的姿勢將手放在地上,把新的術式輸入進結界。

  這意味著他像黑客那樣,對結界展開了大規模的入侵。

  弗拉特將魔力浸透到複雜的結界間隙,一邊假冒結界製作者的身份欺騙感知功能,一邊進行“修復作業”。

  僅僅四秒就完成了術式,並令其潛入到結界之中。

  這個術式類似於自動程序,可以不斷改造結界的意義,以滿足弗拉特的要求。

  “觀測完畢(gameover)。”弗拉特帶著笑容低喃了一聲,緩緩站起身。

  “警察先生,謝謝你,我現在舒服多了。”

  “是嗎?那就走吧。”

  看到弗拉特爽朗的表情,警察雖然奇怪“他看上去不像喝多了啊……”,但或許是有任務在身,最終丟下他們兩個離開了。

  於是,弗拉特和班尼特踏入了警署。

  可以說在這場聖盃戰爭的參加者之中,弗拉特算是決心最弱的那一個。

  即便如此,他還是踏出了這一步。

  帶著因薄弱到透明才顯得純粹的決心——

  去直面在這起案件背後蠢動著的人們。

  ············

  水晶之丘地下二十米。

  斯諾菲爾德這座城市沒有地鐵。

  但是城市中央的地下五十米處有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是建立城市的魔術師與國家機構管理的區域。

  在地面與空間之間,也就是位於地下二十米的地方也有一個小規模的管理區域,其中的一部分被劃分為術士——亞歷山大·仲馬的“工房”。

  “我說,正上方又是賭場又是娛樂城又是高級飯店,我卻不能自由地去玩,這像話嗎?所謂的生不如死也就像我這樣了。我究竟為什麼要以英靈的身份到這裡來啊?”

  大仲馬嘆了口氣,看向面前的五個年輕人。

  “聽好了,你們要是賺到了錢,一定要好好享受。錢這東西跟食材是一樣的,在你覺得浪費的時候,它就一個接一個地爛掉了。”

  大仲馬嘴上抱怨著,但手上的動作一直都沒有停。

  “剛才我跟兄弟……就是你們的老大也說過了,我過去賺了很多錢,然後建了一座夢一樣的宅子。二樓擺滿了一眾天才的胸像,有雨果那傢伙的,還有歌德、荷馬、莎士比亞等人的。當然了,在最顯眼的地方擺的是我的胸像。我花了大價錢找一流雕塑家打造的,厲害吧?”

  “嗯……是的,從各種意義上而言……都很厲害。”

  聽到身後傳來的吞吞吐吐的應答聲,大仲馬頭也不回,繼續筆走龍蛇地在長卷紙一樣的東西上用法語寫著什麼文章。

  “巴爾扎克那傢伙看到我的家還說,‘任誰來看都覺得十二分地瘋狂。不過,瘋狂到這種地步,反倒讓人覺得心情舒暢’,真不知道他是在誇我還是罵我……對哦,搞不好……‘那傢伙’也來過我家門前,只是因為受不了又回去了……”

  “……那傢伙?”

  “啊,我說出來了嗎?不是什麼大事,忘了吧。”

  大仲馬嘻嘻笑著,用筆沾了沾墨水。說到這裡,他終於把視線投向了身後的人。

  “來的就只有你們五個啊……兄弟也真是夠謹慎的,你們說是吧?”

  他聳聳肩問了一句,又重新和紙奮戰起來。這時,聚在這裡的人——也就是“二十八怪物”中的一名青年出聲道:“不好意思,大部分人都去處理工業園區的動亂了……”

  道歉的男人大概有二十五歲以上,但是長相比實際年齡要顯得年輕,說他是剛當上警察的畢業生也不為過。

  這名青年正是前幾天在與吸血種的戰鬥中失去了右手的警察,目前正打著特殊的石膏和繃帶。

  “無所謂啦,你在就行。那兄弟允許你上場戰鬥了嗎?”

  “還沒有……”

  青年想起他從奧蘭多那裡收到指示——“在證明你不會拖累大家之前,不許上前線”,懊惱地將左手握成拳。

  大仲馬一邊“寫作”,一邊又問:“說起來,你戰鬥的原因是什麼?”

  “咦……”

  “這場戰爭的參加者可都是魔術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人,難得有機會中途退出,為什麼你還非要回到前線不可?這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聞言,失去右手的青年思索片刻,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術士先生說得沒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人。”

  “哦?”

  “我……不,我們這些被署長聚集到一起的人,都不認為自己是魔術師。”

  “那你們是為了什麼?”

  青年對著邊寫邊問的大仲馬答道:“我們是警察。我們的工作就是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的情況下,盡力救下更多的人。”

  聽到這句帶著纖塵不染的感情說出來的話,大仲馬愉快地笑了起來,又問:“真會說漂亮話。漂亮話能當飯吃嗎?”

  “您都可以建起一座豪宅,我想吃飯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哈哈!挺會說的。你是想說,我的小說是‘漂亮話’嗎?”看到大仲馬突然站起身,五名警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大仲馬身為作家,經常會被當成是文質彬彬的人。但其實他有著很強的行動力,據說他臨近晚年的時候還為了撰寫烹飪類書籍而親自去打獵。

  渾身散發出的壓迫感足以讓人想到大仲馬的出身。大仲馬的父親曾是拿破崙手下的軍人,大仲馬本人也繼承了一副結實的身材。雖然奧蘭多說過“如果和他打起來,恐怕連我都能打贏他”,但警察們認為,如果赤手空拳地打上一架,誰贏誰輸還真不好說。

  大仲馬帶著壓迫感,抓住青年失去右手的手臂——

  “你說得沒錯。”他聳聳肩,在青年的右手手腕處嵌入了什麼東西,“我除了漂亮話之外也喜歡別的東西。但那種會說漂亮話,還能將其貫徹到底的主角,無論是在報紙上還是在戲劇裡都大受歡迎啊。”

  不久後,伴隨著清脆的聲音,青年發現右手的手腕處感覺到輕微的壓力與適度的重量。

  “這是……”

  他的右手臂上安裝了一個大小正合適的假肢。

  “這上面有特殊機關,我回頭再跟你一一解釋。”

  “不,可是……我還沒從署長那裡……”

  青年無措地盯著假肢。

  大仲馬重新執起了筆,開口道:“約翰·溫加德,二十八歲,出生於紐約,AB型血,魔術師家族的次子,沒有繼承魔術刻印。”

  “什麼……”聽到姓名和個人情報突然被報出來,青年驚訝地看向大仲馬。

  大仲馬則帶著壞笑繼續道:“不好意思,我把你們所有人都調查了一遍。約翰,你的母親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你才立志成為警察的吧?為了這種悲劇不在別人身上重演。”

  “哪裡……我的想法沒有這麼偉大,我只是想報仇……”

  “啊,你無需肯定我的說法,報仇也沒關係,我都會修飾成漂亮話。”

  大仲馬咧嘴一笑,重新用筆沾沾墨水,開始寫新的“故事”。

  “我在報紙上連載《基督山伯爵》的時候,從街上的小販到國家的大臣,都很在意復仇者的結局。到時候你也會成為周圍人關注的焦點,畢竟……你用的是我打造的假肢(傳說)。如果表現得不夠精彩,那怎麼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