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085 她沒想做官

  那次賭得很大,為引誘她拿出更多賭注,段真宜壓上了半副身家,故而箱子裡滿滿當當全是金銀首飾,並一些孤本話本心愛之物。

  這便是段真宜此時口中的“不算貴重”、“少時舊物”、“一份念想”。

  常歲寧很難不沉默。

  段氏最後叮囑道:“故而若再夢到殿下,便勞常小娘子替我問上一句。”

  片刻後,常歲寧點頭應下。

  “明日便是殿下的冥誕,我本就打算回長公主府祭祀的,既常小娘子近來時常也夢到殿下,那不如便一同去吧。”

  這本就是常歲寧此行前來的目的所在,那些鬼裡鬼氣的胡謅之言,便是在做鋪墊。

  此時段氏主動提出,自是再好不過。

  但常歲寧總覺得……這廝目的不純,未必不是存了加強“她與長公主”之間的一些緣分感應的心思在,以方便夢中相見,好給她問出那口箱子所在。

  甭管廚子有無私心,遞到了嘴邊的飯還是要吃的,常歲寧狀似欣然應下,又與段氏閒扯了片刻,因目的達成,便打算走人。

  但誰知此時先前那名女使折返,同段氏回稟,府裡恰有兩筐栗子在,已吩咐廚房煮起來了。

  段氏便笑著道:“這夢既是常小娘子的功勞,左右也無事,待會兒不如便一同剝栗子為明日祭品做準備可好?”

  常歲寧:“……?”

  她平生最看不慣之事有三,一乃江山不穩戰火饑荒百姓流離,二為不如她的人卻站得更高,三是好端端的栗子為何非要生殼——

  但話是她提出來的,實在騎虎難下。

  於是,常歲寧在鄭國公府經受了半日酷刑,險些把上輩子沒剝的栗子全剝回來了。

  又因是給“長公主”準備的祭品,出於敬畏,斷沒有嘗吃的可能,只能剝而不能吃,便更是酷刑中的酷刑。

  且段氏頻頻堂而皇之地偷懶,一會兒叫來管事詢問府中事務,一會兒吩咐廚房準備午食,每一樣菜都要斟酌半天,一會兒嘆息年紀大了肩膀疼了須得人按一按……儼然正是完美還原了少時伴讀做功課時那渾身長刺的模樣。

  偏她此時身為小輩,並無提意見的資格。

  竟是養宜千日,反被宜用。

  如此一番煎熬罷,待午後自段氏院中離開後,頗有種驢子終於下了磨的解脫之感的常歲寧,卻在出府的路上遇到了下值歸家的魏叔易。

  “見府外有常家車馬,便知是常娘子來了。”身上穿著官袍的魏叔易笑問道:“不知府中飯菜,可還合常娘子胃口?”

  剝栗子剝得懷疑人生的常歲寧點頭敷衍:“甚合。”

  “那便好。”魏叔易笑著轉身,與常歲寧同行,做了個“請”的手勢:“作為答謝,便容魏某送常娘子吧。”

  常歲寧往前走著:“魏侍郎又為何事言謝?”

  聽得這個“又”字,魏叔易笑了一聲,未急著答,而是稱讚喟嘆:“常娘子真乃神人也,竟有這般敏銳而又獨到的先見——”

  常歲寧瞭然:“接任禮部尚書的人選定下了?”

  魏叔易眼中笑意更濃幾分:“不錯,正是褚太傅。”

  “朝中為此爭論了半月餘,一直僵持不下,誰都不肯退讓……”魏叔易邊走邊緩聲道:“直到今日聖人提出由褚太傅接任,滿朝上下,值得一提的反對之聲唯有一人而已。”

  常歲寧不假思索:“那必是褚太傅本尊了。”

  魏叔易訝然失笑:“常娘子果真神了。”

  常歲寧笑而不語。

  畢竟她的老師當年教授她時,便時常暢想辭官歸隱後那撫琴時聽清風,垂釣時觀浪潮的悠閒願景——老師為此準備了許久,但因朝廷不肯放人,便一直停留在準備的階段。

  這一拖,就拖到了六十七歲高齡,眼看曙光與暮光皆近,偏在此時,又忽然成了禮部尚書——

  清風浪潮沒有了,風口浪尖倒是管夠。

  “然眾望所歸,褚太傅實難推辭。”魏叔易含笑道:“現下僵持局面得解,而此法正是魏某私下獻予聖人,故有此一謝。”

  他既如此坦誠,常歲寧也不客氣:“那魏侍郎又欠我一次了。”

  魏叔易從容點頭:“魏某記著便是,只等常娘子隨時討要。”

  常歲寧看向前方草木鬱鬱蔥蔥之景,不愧是在園子裡建了座宅子的鄭國公府,所見皆是蓬勃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