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289 想有一技之長


                 但來人並未回應她,只依舊腳步緩慢地走近。

  不說話,卻又繼續朝自己所在之處走來,無法視物的喬玉綿生出兩分緊張,摸著石頭站起身來。

  很快,那道腳步聲幾乎已要來到她面前,憑她多年在黑暗中生活而積攢出的聽力經驗來看,二人相隔僅只剩下五六步遠了。

  “……閣下是何人?”她再次開口問,聲音裡有些戒備。

  她起初聽這腳步聲像是崔琅,但崔琅按說不會不回應她。

  他是喜歡捉弄人的性子,但他大約是知她膽小,從不會捉弄她。

  而來人縱不是崔琅,腳步聲卻顯然是個男子,會是哪位監生嗎?

  “……喬小娘子?”

  來人終於開口,聲音略有些剛回過神的意外。

  喬玉綿一怔後,舒了口氣:“原來還是你呀。”

  她身上的緊張感散去,甚至又極自然地坐回到了石頭上,眼盲之人與常人的生活大有不同,這是她在外人面前甚少能有的放鬆狀態,或許她自己此刻都未曾意識到。

  她有些不解地問:“方才我喊你,你怎都不說話的?”

  “你喊我了嗎?”崔琅歉意地一笑:“抱歉,我好像沒聽著。”

  又因一直低著頭走路,便也沒能瞧見她。

  便連忙問她:“沒嚇著你吧?”

  “有一點。”喬玉綿誠實地道:“一點點而已。”

  到底不是在陌生環境,而是在自家院中,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人物能摸到此處來。

  “我沒想到你在此處,下回我一定多加留意!”崔琅認真與她保證。

  “崔六郎……為何獨自一人來此處?”喬玉綿不由問:“宴席應當剛散吧?為何不留在前廳同宋會元他們說話?”

  他一向不是最喜歡熱鬧的嗎?

  “我出來透一透氣。”雖知她仍然看不到,但崔琅與她說話時,總習慣笑著,哪怕他此刻並不是那麼想笑:“不知怎的便走到此處了。”

  喬玉綿莫名便想到去年那日,她哭著獨自跑來此處,他追來安慰她,他還說,這一池青荷,與他平生所見都不相同。

  她問何處不同,他神秘兮兮地與她道,日後待她眼睛好了,只需親眼一見便知了。

  她那時只是笑笑,並不覺得自己有這個機會。

  可現如今……在不久的將來,她或許當真可以親眼看一看這池青荷的不同之處了。

  但此時她的注意力,在面前的崔琅身上,她先是問:“崔六郎喝了很多酒嗎?”

  “不多,兩三盞而已!”崔琅下意識地退開兩步,又連忙往後方揮扇衣袖:“可是酒氣燻到你了?”

  喬玉綿輕搖頭:“不曾。”

  她“看著”他,聲音輕輕地試著問:“你近日可是有什麼心事嗎?”

  崔琅被她問的怔住。

  沒聽到他的回答,喬玉綿輕聲道:“你若不想說也無妨。”

  她本不是多管閒事之人,恰恰相反的是,她因眼盲多年,養成了將自己封閉在一間小屋子裡的習慣,除了自家人之外,她幾乎不與外人接觸交流。

  她此刻之所以會主動問崔琅,是因他在她眼裡,他與那些外人早已不同了。

  他是有名的紈絝子弟,平日裡咋咋乎乎大大咧咧,卻會在花心思逗她開心時,時刻留意分寸,從不驚擾她,從不讓她感到惶然無措。

  她還知道,有很多次,他都會悄悄走在她身後,護著她,替她擋去雜亂的人群。

  那樣的耐心與細緻,她只在阿兄,歲安阿兄,寧寧身上感受到過。

  但是,崔琅給她的感覺卻又很不同。

  總而言之,除了大雲寺初見,和國子監再見那次之外,二人之間的相處都很愉快。

  於是,她便也想關心一下他的心情,如果他願意與她分享的話。

  “喬小娘子是……是如何看出來的?”崔琅未答先問,幾分期期艾艾,眉眼間些許低落,像是被人察覺到了委屈的狗子。

  他看著那坐在石頭上的少女,她穿著丁香色襦裙,月白輕紗覆目,膚色白淨,身形纖弱,比身後那初舒展開的青青荷葉還要乾淨出塵。

  雖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她的臉龐仍給人認真之色:“我的眼睛雖看不到,但我的心看得到。”

  崔琅看著她,嘴巴動了動,而後慢慢癟起。

  “前些時日我便察覺到了,那時我只當,咱們都是在憂心寧寧的事,便未有特意問你。”喬玉綿道:“直到昨日寧寧的消息傳回,一切都已落定,可你的心事卻好像仍未能全部卸下……”

  她知他心性,尋常事根本不會被他這般長久地掛在心上,料想這心事必然是有些緊要的。

  癟著嘴巴的崔琅漸漸紅了眼圈。

  片刻,他朝喬玉綿走過去,在她坐著的那塊巨石旁邊的草地上屈膝坐下,垂著腦袋,聲音有些沙啞地道:“是我長兄……”

  他的聲音很低:“他極有可能出事了。”

  喬玉綿微驚:“崔大都督?”

  崔琅聲音悶啞地“嗯”了一聲。

  “是在北境嗎?”喬玉綿揪著手中帕子:“北境也起戰事了?”

  “不是,長兄此前奉密旨,趕往洛陽率兵抵擋徐正業,卻在中途遭人刺殺……各處傳回的消息,都說長兄已經出事了……”

  安北都護府那邊的消息最詳細,說長兄受了重傷後跌入冰湖,那種情形,很難再有轉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