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334 克主、旺主

  至於柳氏為何只呆了兩年,實是她家夫君那張嘴太愛得罪人,起初還只是罵同僚,罵朝政,待有一日柳氏察覺到了這個男人竟有了罵女帝的病徵之後,遂以侍疾婆母的名目,連夜收拾包袱,帶著一雙兒女回族中避風頭去了。

  這一避便是七八年。

  聽聞夫君造反的那一日,柳氏腦子裡比“完了”二字更先浮現的是“果然”——他果然整了個大活兒出來!

  因而,於柳氏而言,如今一家人還能齊齊整整地走在一起,實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兒如今太瘦了……”去見常歲寧的路上,駱母交待兒子:“往後要多吃些才行。”

  從相見至今,駱觀臨終於感受到了一絲來自母親的關懷,想到自己犯下的過錯,不禁慚愧應道:“是,多謝母親。”

  “哪日能胖若兩人了,說不得便可摘下這面具了。”駱母低聲道:“且胖些好,瞧著喜慶,胖些才旺主!”

  “……”駱觀臨聽得心中不適:“母親因何張口克主,閉口旺主?”

  好似他成了個任人指點的物件!

  “這有什麼?”駱母瞪他一眼:“平日裡瞧見了哪個娘子顴骨高矮,你們且還將剋夫旺夫掛在嘴邊呢,就興男人講究這些,還不許人常刺史講究講究了?”

  駱觀臨面色憋悶,有心想問一句“母親如今是怎麼了,分明從前也不會這般與兒子嗆聲”,但因尚且還有些自知之明,便沒有問出來自取其辱。

  他這個反造的,把家庭地位徹底造沒了。

  如今他罪孽深重,毫無威信,失去了昔日族中地位與官身威望護體,往後被母親指著鼻子罵,大約會成為家常便飯。

  然而他堂堂大丈夫,豈能如三歲無知稚童般,動輒被母親指點斥罵?他必須要找回一家之主的威信!

  在此之前,他本人也未想到,徹底激發他重新發奮圖強的動力,竟在此處。

  存此心態,在踏入常歲寧的住處之際,駱觀臨甚至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以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討人嫌——這三年,他且當騎驢找馬好了!

  亦或是……他沒準兒能說服常歲寧,與他一同共覓明主呢?

  青花將駱家五口剛帶到院中,恰遇得薺菜迎面走來,笑著道:“我家大人在後院練槍呢,還請諸位稍等片刻!”

  不是立刻去通傳,而是讓他等著?

  ——駱觀臨下意識地心生不滿,卻又只能壓下,在內心勸說自己:人在屋簷下,三年就三年。

  薺菜請他們去堂中小坐,駱觀臨剛要抬腳,一側的駱母上前一步,穩穩地踩在了兒子鞋上,邊向薺菜擺手,道:“這可使不得,哪兒恩人辛苦練武,我們卻安坐堂中的道理?我們就在此處等候常刺史便是了!”

  被母親死死踩著腳的駱觀臨驚詫於母親的諂媚。

  好在他們也並未在廊下等上多久,不多時,便見長廊的一端有人影出現,並著少女的說話聲——

  青花與有榮焉地向駱母道:“您瞧,那便是我們將軍了。”

  駱家人一時皆下意識地看去。

  走來的一行人中,有少年抱著一杆長槍,兩名侍女跟隨,為首正說著話的是兩位年輕的女郎,二人身量都頗高,一人穿著鳳仙色襦裙,梳著雙高髻;另一人穿著雪青色束袖細綢袍,烏髮拿白玉簪束作馬尾,身形若青竹,邊走邊拿棉巾擦著臉頰上的汗珠。

  幾乎只一眼,駱家人便能分辨哪個是常刺史了。

  看著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那身影的主人抬起一雙眼看過來時,駱澤一時怔怔,原來……竟是這種“雌雄莫辨”。

  一切女兒家的美好特徵分明都未曾被刻意模糊,只因其周身氣勢像極了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二者矛盾卻又極好地雜糅一處,成為了獨一無二的氣質。

  總之,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那些鹽商們,個個富得流油,他們嘴上說是全部家底,實則九牛一毛……常妹妹可不要對他們心軟!”李潼話音落,跟著常歲寧看去,才瞧見有人等在前頭。

  駱觀臨隱隱聽得“鹽”、“心軟”等字眼,正思索間,被自家母親從背後推了一下,唯有走上前去。

  常歲寧看著他臉上的面具,不禁一笑:“險些未能認出先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