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商品化的性別




她覺得她當時的想法在那個劇組是適用的,這讓她的所有設計都沒有浪費,都是有用的。



而換成《夏日》,特別是現在這個不知道給她留了多少戲份的版本,她的很多設計註定是沒有用的。不知觀眾會不會看到,不知導演會不會用,不知道最後成片是什麼樣。



——那演戲就只剩下取悅自己這一個用處了。



她現在就只能把自己當觀眾、當導演、當陸北旌去取悅。



不去考慮陸北旌需不需要她這樣演,不去想導演要不要這樣的女主角——他不要。



只剩下她自己了。



柳葦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眉飛色舞的側臉,手虛攏在耳邊,假裝在打電話。



“我才不管呢。”她聲音輕快的說,“哪都不想讓我去,考個大學還必須考本市的,這回是班裡組織去旅行,那麼多人一起去,哪裡不安全了?非不讓我去!我這回就不告訴他們!我提前出門,說要回學校,悄悄去你家那裡,你帶著我玩兩天,咱們再一起回學校!”



她演完打電話這一節,就把內存卡拿出來,上面有貼紙有標號,然後再換一個新的進去,這回她演的是對父母說謊的一幕。



——不管電影劇本里有沒有,她自己演的時候把喜歡的場景全添上去了!



她選擇在飯桌上說。



她坐在餐桌前,面前是吃完的外賣還沒有收。



她拿著筷子,眼睛從下面往上偷看父母的表情——就是另外兩把椅子,上面沒人,全是空演。



她說:“媽,我這個週二就走。”



她停了幾秒,在腦海中讓秦青的母親說話,然後她接著說。



她說:“不早啊。那個是我們整個系的時間,我們班說是可以早點去,早點去方便啊,不用跟別人擠,扔垃圾啊洗澡啊取快遞啊,都方便。”



她又停了幾秒,繼續說:“不啊,我就不全帶上了吧,都用快遞寄過去。不用開車送我,那麼多東西呢,寄過去更方便,到時快遞有推車就給我們送上去了。”



她笑著點了點頭,繼續說:“好的,好,我到學校就給你打電話,同城這麼近,不會有事的啦,不用送我。”



她演的時候,許仙奕就在旁邊看,等她演完再給她指點,他不管她寫的劇本是什麼樣,設計了什麼場景,只管她演的時候是什麼樣,夠不夠自然。



許仙奕對她的表情有很多意見:“表情不要太豐富,一豐富就假了,動作也不要太大,眼珠子不要轉太快,正常生活中沒有人的眼珠子會滴溜溜的轉,這都是以前戲劇表演時留下的沉痾,你可以學一點點,但不要學的太明顯。”



她就一點點的改,一點點的磨。



直到遇上她演不出來的場面。



那就是Qj。



當然,不是說她要演出這一幕,那就太誇張了。她需要演出的是女主角前後的心態對比。



是沉默?緊張?木然?瘋狂?到底哪一種反應對呢。



考慮到在被喬野解救前,秦青都是被關押的狀態,她就自動自發的把自己塞進衣櫃裡,想體會被拘束時手腳身體不能動的感覺,果然再出來就能表現出僵硬感了。



肯定不能大喊大叫,因為可能會招來打罵和暴力。



表情,這就要靠表情來解釋了。



什麼表情合適呢?



許仙奕還是沒有給她意見,但批評卻變多了。



“不行,太浮誇了。”



“太沉默了,看不出變化。你的變化要讓人能一眼看出來,你跟之前不同了。”



“發抖是不錯,但表情呢?表情要跟上。”



剛好,陸北旌來看她的教學情況,旁觀了這一幕後,不到五分鐘就猜出她在演什麼了。



陸北旌很驚喜,他是非常、非常喜歡柳葦的這個學習精神的,而且她是有想法的,不是一塊木頭。



什麼是木頭呢?



比如這個場景,就會有一些從業人員認為就是應該表演出來,比如那個張編劇,一心一意認為要露大腿露胸。



這就是腦袋僵化的木頭。



他們不去考慮別的,就認為這樣爆-炸性的場面觀眾肯定喜歡看!肯定吸引眼球!



太蠢。



蠢得陸北旌都不想開口。



公眾人物是被天然賦予了社會責任感的,他們是有義務要宣揚社會公認的公序良俗的。電影、電視這類產品也有同樣的責任。



這個責任不是法律強加的,而是社會大眾賦予的。



大眾中沒有喜歡看大腿的嗎?



有的。



但那是特定人群。



再加一個限制:特定環境、特定時間、特定人群。



脫了衣服都是飲食男女,穿上衣服就是淑女紳士。



這才是大眾。



大眾是多面的。



他可以晚上看了,白天罵你。甚至一邊看一邊罵,兩不耽誤。



所以文化工作者們才要知道怎麼保護自己,愛惜羽毛。



《夏日》裡有裸-露很正常,但從一開始,陸北旌和梁平就沒想過要在這部倡導保護女性的影片中再去消費女性的身-體。不能說日後上映了,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有類似“這裡面有真脫的!快去看!”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