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沒多看鍋蓋穿著西裝在衚衕裡出風頭,林霄函和初夏直接回八號院進院子。




這會兒L內院裡只有王翠英一個人在,她正在廚房裡做晚飯。




家裡只有她和韓慶天兩個人,吃的不多,飯做起來也簡單。




做好飯後,她又在門外廊廡下坐下來做了會針線,等韓慶天回來吃飯。




韓慶天停了三輪車在前院,往內院裡去。




王翠英看到他回來,忙收了笸籮,起身去廚房。




飯盛好洗了手,老兩口在屋裡坐下來吃飯。




韓慶天喝口稀飯吃口菜出聲道:“鍋蓋那小子突然從南方回來了。”




聽著這話都感覺十分突然。




王翠英聽到這話一怔,忙問:“什麼時候的事啊?”




韓慶天語氣仍舊很平常,“就剛才,穿著一身西服,拿著行李還沒到家呢,在衚衕裡被人團團圍著。”




王翠英立馬又問:“三兒L和超子呢?”




韓慶天道:“問了,說是他倆還留在那,沒回來。”




王翠英臉色和聲音急起來:“他倆怎麼不回來?”




韓慶天吃著飯,照舊語氣平淡說:“那麼多人圍著,七嘴八舌問什麼的都有,哪好詳細問這麼多。”




聽完這話,王翠英立馬放下筷子準備起身。




韓慶天連忙叫住她,“急什麼呀?人家剛回家去,你不得讓人家歇口氣,這會各家正是吃飯時間,吃完飯再去問不遲。”




聽韓慶天這麼說,王翠英也就坐住了沒起來。




吃完飯她就坐不住了,趕緊洗了碗筷,叫上韓慶天一起找鍋蓋去。




到鍋蓋家,他家還沒開始吃飯。




王翠英直接找了鍋蓋問:“韓霆和超子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啊?”




鍋蓋還是說:“他們在那呆的慣,我不行,所以我就回來了。”




王翠英對南方現在是什麼樣沒太多的好奇,他更關心自己的兒L子,自然又問:“那你們這一年多在那都幹什麼了呀?怎麼連過年都沒回來,你們仨從小就不分開,他們怎麼不跟你一起回來啊。”




鍋蓋又笑著重複:“大媽,我不是說了嘛,他們在那呆的習慣,所以就沒回來。在那還能幹嘛,當然是賺錢啊,那邊發展快。回來過年這一來一回不是耽誤時間嘛,時間就是錢啊,所以就沒回來。”




王翠英看看鍋蓋身上穿的時髦西裝。




她臉上笑開來,又問:“你們在那都做什麼賺錢啊?”




鍋蓋道:“什麼都做,什麼能賺錢做什麼。”




王翠英看著鍋蓋繼續問:“也很辛苦吧,你這都曬黑了。”




鍋蓋嘴角很輕微地僵了一下,“賺錢哪有不辛苦的,成天要在外面跑,南邊太陽又大,肯定要曬黑的呀。”




王翠英:“那韓霆和超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鍋蓋笑著道:“等賺夠了錢就回來了。”









翠英還想再問點什麼,鍋蓋家的人喊他吃飯了。




韓慶天沒再讓她問,不耽誤鍋蓋吃晚飯,讓他先吃晚飯去了。




鍋蓋笑著和韓慶天王翠英又打聲招呼便走了。




轉過身走了幾步,呼口長長的氣。




他說的當然都不是實話。




跟衚衕人說的不是,跟韓慶天和王翠英說的也不是。




本來年初他跟韓霆和超子出去,是懷揣著“仗劍走天涯”這種瀟灑想象的,但出去了才知道,想象終歸是想象。




南方建設特區的主要手段就是對外開放招商引資。




說白了這都是國家和有錢人的事,國內窮,引的大多是外資。




這會南下打工的人並不多,普通人做不起來什麼生意,做小生意只能是搗騰東西往別的地方賣,但這也得是手裡有錢的情況下。




對於最普通的南下打工人而言,眼下最好找的工作是到建築工地上或者進廠當工人。城市的建設,需要的最多的就是工人。




鍋蓋和韓霆超子南下時身上只有點維持生活的錢。




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三人在南方摸索了一個多月,沒有摸索出好的賺錢路子,又不得不解決生計問題,沒辦法只好去工地上幹活。




想當初,他們仨從鄉下回城,知青辦一直沒給安排工作,他們都沒有去建築工地上當臨時工,結果到南方後被逼著吃了這樣的苦。




為了生活,他們每天在工地上風吹日曬幹體力活。




在荒地起高樓的城市中,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他們像三隻不知名的螞蟻,被生活逼迫著奔忙在這個城市的最底層。




不過幹了兩個月,鍋蓋就有點受不了了。




這日子過得,比當初下鄉過的日子還要難熬,這難熬不止是生活上的,還有心理上的,活得又累又沒有任何尊嚴。




但比那時候好的是,活得有希望。




韓霆跟他和超子說好了,先吃點苦攢點錢在手裡,有了本錢,摸索到好的門路,賺錢也就是一倒一賣的事。




鍋蓋便靠著這希望硬扛著。




扛到大半年下來到元旦,他們咬牙省吃儉用攢出了一些錢。




同時因為在外面呆的時間長了,韓霆也交了一些朋友。




通過交到的朋友,韓霆摸索到了搗騰彩電的路子。




這會兒L國內沒有什麼彩電可搗騰,得從國外搗騰進來,這得有門路才行,因為得靠偷偷摸摸走私。




朋友有門路,而且保證安全無風險。




他們現在手裡錢不多,可以帶他們先分他們一臺兩臺試試水。




當時快要過年了,他們想著先賺上一筆回家過年。




結果沒想到,他們被這朋友給騙了,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省吃儉用攢了一年的錢,被騙了個精光,臨過年前連回北京的車票錢都掏不出來。




當然他們要是願意,逃票蹭火車也能回來。




但是他們面子上過不去,覺得沒有臉回來,於是便留




在了那裡過年。




當狗當牛當孫子,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灰頭土臉一整臉。




到最後,除夕夜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積壓了一整年的憋屈苦悶,在這樣特殊的晚上沒能再繃住。




話不投機吵了起來,吵得情緒上來以後,越吵話說得越狠,全往對方心窩子裡脊梁骨上戳,吵到最後甚至動起了手,拳頭往對方臉上砸。




吵完以後鍋蓋就走了。




除夕夜,自己一個人餓著肚子走在異鄉街頭,感覺眼前的世界好像完全變成了自己不認識的樣子。




過完年他又找地方幹了兩個月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