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驚夢

雨勢在凌晨漸大,幾l聲春雷炸在近處,空氣似乎為此凝固了一瞬。




紀彌下意識地縮了一縮,再度想要躲回被窩。




但頭腦昏沉之際,還記得自己答應了jing不要悶在棉被裡,他微顫著溼漉漉的眼睫,沒有違反這個約定。




中間護士和護工又來過一次,床榻在無意識之中浸透冷汗,被換上乾乾爽爽的被褥。




“醫生開了強效藥,作用在身體上就會這樣。”護士溫柔地解釋,“明天你就會好起來啦。”




紀彌站在床腳,道了聲謝謝。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營養不良,那時候身體底子弱,動不動生病,都是自己潦潦草草顧及自己。




這一次被精心關照,他有些無可適從,看著別人熟練打理,罰站似的不知道手該往哪裡擺。




隨後,紀彌搖搖晃晃挪去衛生間,擠了把毛巾擦汗洗臉。




慢吞吞地把自己收拾乾淨,他扶著洗手池,長舒一口熱氣。




從而清醒了十來分鐘,回到屋內躺上床,頓感有些眩暈。




不懂藥片的哪個成分如此兇猛,又或者免疫力與病毒廝殺得激烈,紀彌渾身沒什麼力氣。




一通折騰後,難受感被睏意壓了下去,他沒再輾轉反側,呼吸也變得綿長。




他看著床頭櫃的手機,此刻正充著電,屏幕一片漆黑。




“你還在嗎?”紀彌試探般地開口。




jing低聲說:“嗯,你想睡覺了麼?”




不過是自己一抬頭再伸手的距離,紀彌卻道:“手機離我太遠了,你要是也覺得累,就直接掛掉吧。”




jing微微笑起來:“好的,我知道了。”




隨著自己變得沉默,對面不再傳來動靜。




紀彌其實還有些心神不寧,但jing第二天還要上班,自己不想太添亂。




以為jing已經掛斷電話,他抱著鬆軟的枕頭,用腦袋小幅度地蹭了蹭,再虛弱地閉上眼睛。




時間變得非常模糊,紀彌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整個夜裡,他做著亂七八糟的夢,驚醒過許多次。




但每次他都來不及回憶,很快又陷入了混沌的夢境。




“聽說你爸爸上週走掉了?”有女人在他耳邊問。




紀彌恍惚地睜開眼,身處一間眼熟的小客廳,手上握著座機的話筒。




他用尚且稚嫩的嗓音回答:“媽媽,爸爸在精神病院死掉了。”




剛讀高中的他知道言語避諱,可悲傷裡,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永遠失去了父親。




在媽媽眼裡,父親應該是一個很沒用的男人。




他曾經風光過,年紀輕輕評上大學副教授,在大牛的團隊裡研究前沿領域。




某個晴天邂逅妻子,兩人戀愛、結婚、生下紀彌,軌跡安穩幸福。




要說有哪裡不好,父親一直有些孤僻,但做學術的不擅人情世故也正




常。




他會教兒子珠心算,帶兒子認識海洋,指著天空說潮汐都是月亮的影響。




他也與妻子逛大學的操場,被學生打招呼,便會靦腆地笑。




轉折發生在紀彌讀二年級的時候,父親晉升教授失敗了。




紀彌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後來父親很快辭職,離開了校園。




母親最開始支持這個做法,或許父親的學歷太有迷惑性,可這和變現能力並不直接相關。




創業很快失敗,投資不盡人意,開始上班卻不被老闆重視。




他日漸消沉下去,經常盯著牆壁沉默,看著樓下沉默,陪紀彌做題也沉默。




最後望著母親離開的身影,他依舊一言不發。




“你回揚州以後,他確診了抑鬱障礙。”紀彌怯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