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姜瓷宜本以為顧清楓會接她的話,結果在姜珊說完之後氣氛沉默下來。




不得已,她佯裝自然地接話道:“你在國外生活?”




“在倫敦讀博,醫學狗。”姜珊說:“你也是學醫的吧?”




“法醫。”姜瓷宜說:“只讀完了本科。”




“那你已經在江港警署很有名了?”姜珊震驚:“我查了你的資料,太厲害了,之前我關注的幾起案子都是你解剖的屍體,我還想著等回國以後一定要找朋友見你一面要個簽名。”




姜瓷宜:“……”




這話聽起來很像恭維。




“讀書更難一點。”姜瓷宜說:“倫敦那邊的醫學院不好畢業吧?”




“還好,是我有點菜。”姜珊謙虛地說:“我跟的教授很嚴苛,手裡項目很多,我忙到沒時間做自己的事。”




兩人同齡,又是相近專業,能交流的東西很多。




聊這些對姜瓷宜來說輕鬆很多,就像是跟新朋友交流專業上的事,不必面臨那麼重的情感壓力。




“你還有多久畢業?”姜瓷宜問。




“明年就畢業了。”姜珊說:“我比別人讀書早一點。”




“讀完之後回國?”




“應該是。”姜珊兀自搖頭:“剛去的時候想著我一定能超越母親的




()成就,現在只想活著,在實驗室裡卷生卷死不適合我。()”




姜瓷宜輕笑:有那麼難受??()_[(()”




“太難受了。”姜珊撇嘴:“一個人租房子住很孤單的,每天就跟那些瑣碎的數據作伴,一個數據出錯所有實驗回到起點,被壞脾氣的教授罵得狗血淋頭,還是上班好啊。”




“上班會被上司罵得狗血淋頭。”姜瓷宜說。




姜珊頓時瞪大眼:“誰罵你?”




姜瓷宜:“……”




程星在一旁道:“淡定。她是天才,不會捱罵。”




姜珊突然萎了,“哦對,你是江港警署百年難遇的法醫天才,我跟你一比簡直菜得無法直視,我們真是一母同胞嗎?”




姜瓷宜斜睨了程星一眼,很不自在地安慰道:“你能讀到博士已經很厲害了。”




“但你的實操更厲害。”姜珊說。




姜瓷宜:“還行。”




大家在一張桌上聊天,顧清楓時不時嗯一聲,完全沒存在感。




她在家裡也是這副寡言的狀態,姜珊已經習慣,但還是會隔三差五杵她一下:“說話。”




顧清楓無辜地抬頭:“說什麼?”




“和你親愛的妹妹們聊天。”姜珊說:“拜託你關愛一下家人吧!”




“沒大沒小。”顧清楓說:“給你寄的新品取消了。”




姜珊立馬抱著她胳膊撒嬌:“別呀~那你給三姐寄不寄?”




顧清楓看了姜瓷宜一眼:“寄,雙份。”




“為什麼?”姜珊不解,但目光一轉看見程星,笑嘻嘻地說:“還有三嫂一份,針不戳啊。一姐你可真會做人。”




顧清楓曲指敲她額頭:“沒禮貌。”




姜珊朝她做鬼臉,“你在我們聊天的時候一直玩手機才更沒禮貌吧?”




說著去看她手機屏幕。




下一秒顧清楓摁滅屏幕把手機倒扣放在桌上,“行,聊吧。”




語氣無奈又寵溺。




姜珊抱臂:“你最近很奇怪哦,顧一小姐,是不是真的談戀愛了?”




顧清楓小看了程星一眼,程星抿了下唇。




仿若心虛一般,顧清楓捏著姜珊的下巴把她臉轉過去,“小孩子別瞎打聽。”




“姜……”顧清楓看向姜瓷宜,一時間不知該叫她什麼。




叫姜小姐太過疏離,叫姜姜又好像太親暱。




“姜姜。”斟酌之後,顧清楓用很客氣的腔調喊她,“明天有空嗎?”




“是不是要請三姐回家?”姜珊笑著說:“我明天下廚!”




姜瓷宜:“……”




“說好了明天去復職。”姜瓷宜說:“應該要上班。”




顧清楓說:“那晚上?”




怕姜瓷宜有負擔,顧清楓說:“就去家裡吃個飯,程星也一起去。現在大家都僵著這裡,誰都尷尬,慢慢走動起來培養感情,總能熟絡起來。”




顧清楓平日裡看上去是個不近人情的,實際上




()總能一針見血地看清問題本質。




尋常顧一小姐沒情商,那是因為那些人不值當。




有去思考如何應對那些人的功夫,足夠顧一小姐再去看完一個劇本,再去拍一場戲。




只在值得的人身上下功夫是顧一小姐的人生準則。




不得不說,這話確實說在了姜瓷宜的心坎上。




剛好戳在姜瓷宜最在意的點,所以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姜珊見她點頭高興得不行,允諾給姜瓷宜做她的拿手菜來招待對方。




姜瓷宜不解:“你會做飯?”




“出門在外的留學生總有幾道拿手菜的。”姜珊自豪地說。




“那你怎麼還會餓著?”姜瓷宜問。




姜珊:“……你知道醫學生都很忙吧?”




姜瓷宜:“……”




姜珊:“——小狗微笑^-^”




姜瓷宜被姜珊的小表情逗笑。




姜珊是個很古靈精怪的人,跟她做朋友一定能收穫很多快樂。




在短暫的交談中,姜瓷宜從她身上汲取到很多能量,也願意繼續跟她聊下去。




聊了會兒後,姜珊悄悄跟姜瓷宜說想跟她兩個人聊聊天。




姜瓷宜猶豫片刻,喊她到樓上。




顧清楓怕姜珊口無遮攔說些讓姜瓷宜有壓力的話,想要阻止,姜珊卻撇嘴,“我有分寸。”




顧清楓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跟姜瓷宜說:“你只聽你想聽的話就行。”




話裡也帶著幾分縱容。




姜瓷宜朝她點點頭。




只是在上樓時,姜瓷宜接到了許從適的電話,說她有資料落在了辦公室沒拿,今天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看見,問她是過去拿還是這會兒給她送過來。




姜瓷宜看了眼程星,如果今天不交接完成的話,明天這份差事肯定又落在了程星身上。




姜瓷宜不想讓程星跟著來回跑,最近她已經很累了。




猶豫中,程星問了句:“是誰?”




“學姐。”姜瓷宜說,“說有資料落在了辦公室。”




“那讓她送過來吧。”程星似有若無地瞟了眼顧清楓,“或者我現在開車去拿。”




家裡有客人,主人貿然離開不是待客之道。




還沒等姜瓷宜做決定,許從適已經定下:“我現在過去給你送,正好看看你。聽說你前兩天被綁架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許從適也沒在電話裡問太多,只說見面後再聊。




姜瓷宜叮囑程星招待許從適,趁著還有時間便和姜珊上了樓。




姜瓷宜不知道姜珊想揹著人聊什麼,但見面不到一天,她對姜珊已經有種天然的信任。




這在姜瓷宜前一十多年的人生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該生出警惕的事情,但姜瓷宜卻莫名覺得這不算壞。




能有可以信任的人,也算她的另一種成長?




姜瓷宜帶姜珊




去了書房,一進門姜珊便抱了抱她。




姜瓷宜又一次怔在原地,“你……()”




姜珊鬆開她,鼻頭紅紅的,讓人不忍心責備。




一時間,姜瓷宜不知該說什麼。




姜瓷宜不知道她的情緒轉變為何如此之快,更不懂她為什麼會哭,只能默默地遞一張紙過去。




姜珊收了紙但沒擦,眼淚就在她眼眶中打轉,明亮如珍珠,可是頑劣地不肯掉下來。




姜珊仰起頭朝她笑:我不想哭。?()?[()”




姜瓷宜:“但你在哭。”




“等會兒就好了。”姜珊說:“我就是有點感性……眼淚一直都有點多,你會嗎?”




姜瓷宜微頓:“不會。”




其實她小時候會,磕著碰著會哭,被兇得狠了也會哭,聽奶奶說她小時候嬌慣得很,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磕著碰著就用衣服遮掩,被兇得狠了就齜牙咧嘴兇回去,等再大一些,父親喝得醉醺醺回來要錢時,她會像頭獵豹一樣冷冷地盯著父親看。




父親罵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她會用那樣的眼神威懾父親。




不同的環境養出來的人註定還是不一樣的。




姜瓷宜在此時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終於找到了我們不同的地方。”姜珊笑笑:“真好啊。你是我的姐姐,我看你不是在照鏡子,我們有不一樣的地方。”




“為什麼?”姜瓷宜問。




“嗯?”姜珊沒反應過來。




“為什麼要執著於找不同?”姜瓷宜問。




姜珊愣怔,隨後輕笑:“因為你是你自己啊,你往後還要做你自己。”




這話說得很饒,但姜瓷宜卻聽懂了姜珊的意思。




姜珊在鼓勵她接納自己,去勇敢地做自己,就像剛才在樓下顧清楓跟她說只聽你喜歡聽的就好。




她們似乎以一種能讓姜瓷宜接受的方式,強勢進入到了姜瓷宜的生活之中。




“其實,在見到你之前我沒有那麼想讓你回來。”姜珊坦白地說:“你知道我們以前找回過一次姐姐嗎?那次假的。”




姜瓷宜從顧清秋那聽說了這件事,但具體知道得不多。




姜珊撩起衣服,給她看自己的傷疤:“那次之後我就留下了這個疤,最關鍵的是我原本想做一個醫生,能上手術檯的那種,但從那次之後我沒辦法戴口罩,在所有密閉的環境裡都會喘不過氣來,心理醫生給我治療了很久也沒辦法治癒,所以我只能去做科研。”




姜珊講起來的時候頗為遺憾,傷疤也只給姜瓷宜展示了幾秒便收起。




“可是我看見你的時候就很緊張。”姜珊說:“你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感覺像在照鏡子。”




“我就想,這就是姐姐嗎?我們應該是血緣上最親近的人,所以你跟我握手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發抖。”姜珊說:“我覺得,這世上沒什麼能比血緣更偉大的事情了。”




姜珊溫情地訴說,姜瓷宜安靜傾聽。




她沒有刻意




()煽情,只說了自己當下最真實的感受。




姜瓷宜一個平日最不喜歡煽情的人卻沒覺得她這些話矯情,而是心頭有抑制不住的酸澀。




因為她當時也有同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