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謝驚塵真是完完全全不敢讓尹蘿放手去選啊。




本就是搶來的婚事,失而復得,又險些陰陽相隔。其中橫亙的東西太多,患得患失、由愛生憂,卻又何嘗不是一種高傲?




非長久之相。




裴懷慎用餘光瞥向沈歸鶴。




整間屋子裡,他是最安靜的局外人。




此時此刻也只是看著牆上的圖,似要看出什麼新的究竟。




置身事外、不予置評。




為何尹蘿獨獨對他特別?




論家世,謝驚塵更勝一籌;論修為,蕭玄舟毫不遜色;論容貌……這幾位能被拎出來稱道的世家公子沒有誰當不得一句翩翩公子。




只因為人好麼?




沈歸鶴並非不出挑,他在嘉餘的聲名無人能及,千鶴宗上下交口稱讚。掖雲天唯蕭玄舟馬首是瞻,千鶴宗便是沈歸鶴。




不過是在這群同輩的當世佼佼中,裴懷慎無法發掘他身上絕對性的優勢——沈歸鶴甚至根本沒有伸手來搶,尹蘿就能自然而然地看到他。




……謝驚塵還不知道這點吧。




都能容忍九尾狐和蕭玄舟,估計也不會在意沈歸鶴了。




裴懷慎又記起尹蘿逃跑的那一幕。




涉義那邊可以收網了,裴玉成要虧個大的,不借機去多絆兩腳都對不起他受過的傷。泗陽還有許多事等著,裴玉成背後連著扶仙門,打的什麼主意、背地裡所做的都得清清楚楚地知道才好。




尹飛瀾要是安排不好家中的事,世家聲譽受損,中洲那幾個散落的宗門和世家應該會做點什麼,可以利用一二。




“事兒也差不多說完了。”




裴懷慎持扇的手按在頸後動了動,站起身來,“我趕著回去處理雜事,先走一步。”




他以茶代酒一飲而盡,將杯子反扣在桌上,笑容真摯:“靜候尹公子的佳音。”




尹飛瀾冷臉以對。




裴懷慎往外走,同謝驚塵對了個眼神,這便算作是打了招呼——謝驚塵現在的狀態已經與平日無異,高不可攀的漠然。




尹蘿在碰驚塵琴,並未抬頭。




裴懷慎走出去的步伐停下:




“對了,定好婚期別忘了給我發一封請帖,我也有段日子沒湊喝喜酒的熱鬧了。”




尹蘿順著話音看他一眼,又落下。




謝驚塵臉色緩和:“嗯。”




裴懷慎來時是飛舟,走時亦然,帶來的人手也得跟著走。




照漁村許久沒有來過這麼多外客,尹飛瀾那撥人是蕭玄舟順手安置了,在尹飛瀾來之前就同住戶們談好了,給了費用。才幾天,這裡的人倒像是都同蕭玄舟相熟了。




連這種地方也不吝手腕精力,蕭玄舟真是不嫌麻煩地掌控一切。




也有幾人會同沈歸鶴主動招呼,瞧著是不如蕭玄舟長袖善舞。




可尹蘿還是更著意沈歸鶴。




裴懷慎忽而看手中的玉扳指很不順




眼,將它孤零零地拋在窗臺上,徑自走了。




飛舟懸在半空,俱已收拾妥當,村子裡的人探出腦袋打量。




裴懷慎看見蕭玄舟從另一條道上走過來:“蕭公子可要順路捎一程?”




蕭玄舟道:“多謝裴公子好意,不必了。”




果然是要走。




裴懷慎看他面上無波無瀾,舉手投足全然沒有眾目睽睽下求婚被拒的失態,道:“蕭公子不像是會做沒把握的事。”




蕭玄舟步伐頓住:“裴公子還是沒聽懂我的意思。”




八面玲瓏面面俱到之人,唯有一線鋒芒在此刻隱約展露。




裴懷慎“噢?”了一聲:




“願聞其詳。”




蕭玄舟溫文爾雅地道:“做決定的只有那個人,就該讓她做出選擇。”




說完便微微頷首而去。




裴懷慎佇立原地,片刻後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