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之潮 作品

第299章 羅馬、布匿與西庇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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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紀年。

一個標準的、足以精確到天的紀年,也是一個對於整個銀河系和整個人類帝國來說,有些特殊,卻又沒那麼特殊的日子。

就在屬於這一天的太陽正進行的東昇西落的瞬間,在人類帝國那橫跨整個銀河的版圖上,有著數以千億計的世界,正在安穩與繁榮中歡慶著新一年的到來,共同為了飄揚於天空之上的雙頭鷹之旗,而舉杯讚頌。

但也就是在這一天,在同一片銀河的四面八方,也正有數以千億計的世界,在無窮無盡的戰火中燃燒,在席捲銀河的浪濤中湮滅、在人類之主那無窮無盡、永不疲倦的征伐鐵騎面前,經歷著宿命一般的絕望、痛苦與死亡。

從卡利班到阿瓦隆、從芬里斯到因維特、從神聖泰拉再到馬庫拉格,文明與滅亡、繁榮與混亂,宛如一對互相憎恨,卻又永遠都無法分離的雙生子,共同在人類之主所掀起的,名為大遠征的舞臺上,上演著一場矛盾重重的毀滅歌劇。

這對可憎的雙生子,以一整個泰拉標準年為幕起幕落的時限,把無數的戰區與艦隊當做信手拈來的侍從,一心一意地歌頌著人類之主那永不停歇的宏達敘事,讓每一個人類的世界,都狂熱地沉浸在了所謂的榮耀與復興之中。

而現在,就在這偉大歌劇最陰暗的角落,就在每一個如痴如醉的觀眾都不曾在意的地方,一場註定將默默無名的殘酷屠殺,也伴隨著新年的到來,而拉開了帷幕。

此時,距離人類之主在神聖泰拉上開啟了他的偉大遠征,並將長劍指向了萬千寰宇的時刻,已經過去了整整八十八個泰拉標準年。

而距離那場曾經席捲了大半個銀河,令數以千百計的浩渺星區化作焦土,如今卻又已經被幾乎整個帝國所遺忘的第二次冉丹戰爭,也過去了整整十二個泰拉標準年。

一切似乎都太晚了:但一切又彷彿剛剛好。

就這樣。

在大遠征開啟之後的第八十八個泰拉標準年的新年那天,人類帝國將滔天的戰火燃燒到了冉丹最後的土地上,由阿拉喬斯、考斯韋恩與拉納所指揮的先鋒艦隊,在跨年的那一刻,距離冉丹帝國最重要的母星系,已經只有一步之遙。

以烈火為信。

戰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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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了。

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漆黑色瞳孔裡:它死了。

真是死的恰到好處。

拉納不由得如此想到。

作為蜘蛛女皇的禁衛總管,首席老近衛軍已經學會了用與基因原體完全相似的冰冷瞳孔,去看待會威脅到摩根的一切存在:無論它們的外在表現到底是敵是友。

這項工作並不如表面上所描述的那麼輕鬆:當他的目光為了基因原體的安危而陷入冰冷時,他往往要面對許多難以想象的對手:可能是面容殷勤的星球總督、可能是功勳卓著的凡人輔助軍軍官、甚至可能是另一位偉大的基因原體。

在這些掌握著巨大能量的來客之中,不是沒有人曾對禁衛總管釋放過善意,但是作為基因之母的最後一道防線,拉納很清楚他應該保持什麼樣的態度:無論飄到他面前的善意是何等的真摯,回應它們的永遠只有拉納冰冷的視線。

除了同為摩根之子的其他戰鬥兄弟們,禁衛總管不會真正的相信任何人:這令他的職責幾乎從未出過差錯,也讓他的名字在凡人中化為了傲慢與無禮的象徵。

在一向與凡人親善的破曉者軍團之中,這樣的差名聲可是極其不多見的,雖然拉納也完全不在意就是了:他甚至感到了驕傲。

因此,與其上述的那些存在相比,此刻正漂浮在首席老近衛軍面前的,這些不斷燃燒著的,異形戰艦的殘骸,簡直再友好不過了:最起碼,拉納已經不需要擔心諸如誤傷之類的問題了。

在獲得了又一場血腥、瘋狂且艱辛的勝利之後,也只有像這樣的喜悅,才能夠在禁衛總管的心中迅速地一閃而過,給他那可近乎枯竭的心臟補充一點維繫下去的動力。

就這樣,已經在指揮台上不眠不休地指揮了四十六個小時的首席老近衛軍,閉上了他的眼睛,以近乎於強迫的態度,命令自己的大腦深度休息了兩分鐘。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便正好能夠看到:守在曼德維爾點前側的最後一艘冉丹戰艦,是如何的徹底死,並翻滾過他的視野的。

這個守衛在現實宇宙與亞空間之間的帷幕面前的衛士,是整場戰鬥中最後一個犧牲者,當戰火燃燒到它的面前的時候,它的大部分褻瀆同胞都已經化作了那遍佈在整個星系中的,燃燒的虛空廢墟。

雖然這樣的絕境並沒有削弱它的抵抗,卻也讓它的命運邁入了不可避免的深淵:至少十二艘效忠於人類帝國的大小戰艦在第一時間就將它團團包圍,鑄造世界瑞扎所特產的加強等離子氣體召喚來了死神的蒼白火焰,從四個方向湧入了它的艦艏與甲板,緊隨而來的宏炮炮彈則是如同一把被炙烤過的滾燙手術刀一般,在那些金屬皮膚的潰爛傷口上盡情地肆虐,炮臺和尖頂被粗暴地撕了下來,而那些用連枷所裝飾的標誌性高塔,則是從一開始就成為了集火的目標,比戰艦本身更快的迎接到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