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黃旗 作品

第八百四十一章 福分有薄厚

  安排好了殷悅這邊,接下來就該酬謝羅廣亮和小陶了。

  對這哥兒倆,寧衛民更是必須得加以重賞。

  為什麼?

  就因為他們哥兒倆為人比殷悅還實誠,付出的要多得多,幹得活兒也累得多。

  別的不說,這一年半,就為了幫寧衛民的忙,他們連自己秀水街的服裝生意都給扔了。

  甘願捨棄大把大把的外匯不掙,鋪子和執照都交給寧衛民代管。

  每月除了從寧衛民這兒一人領一千塊錢花費,什麼額外的收入都沒有。

  一直兢兢業業,無怨無悔的忙和到現在。

  從沒偷摸買點郵票,也跟著沾沾光的舉動和念頭。

  到了最後,哪怕眼瞅著寧衛民到手了潑天的財富,倆人依然連一句不滿的牢騷和替自己討賞的話都沒有。

  這說明什麼?

  說明哥倆人品過硬啊,對寧衛民沒的說,絕對是一片赤誠。

  雖然他們對寧衛民的幫助,從重要性上來說,未必有殷悅一個人大呢。

  可要論忠心,論情分,論不計得失,他們倆卻肯定排在首位。

  別的不說,寧衛民就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替他跑一趟花城,把那麼一大筆錢安安全全給他帶回來的。

  就衝這點,羅廣亮和小陶就屬於寧衛民身邊不可替代的人物。

  將心比心啊,人家對得起寧衛民的託付,他又怎麼能對這樣的好哥們摳摳縮縮呢?

  沒別的,找了一天中午,寧衛民把這哥兒倆約到了馬克西姆餐廳唯一的包間見面。

  他不但要做東請他們開開洋葷,嚐嚐法國大菜,而且給他們一人準備了一個裝滿鈔票的手提箱。

  每個箱子裡都是三十萬!

  有意思的是,剛開始的時候,羅廣亮和小陶還以為寧衛民又要讓他們辦什麼事兒。

  把箱子打開看了一眼,什麼都沒問,就各自收下了。

  結果等了會兒,見寧衛民拿過菜單就要招呼人點菜,卻沒有了下文,不提到底讓他們幹什麼。

  小陶性子急,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這才知道倆錢箱子原來是寧衛民給他們的酬勞。

  於是倆人立馬傻眼了。

  他們的反應竟然也跟殷悅差不多,連連擺手推辭。

  羅廣亮說,“不行不行,咱們什麼關係?幫你忙還收錢?那算什麼?衛民,咱們哥兒們用不著這個,快拿回去。”

  小陶跟著也說,“寧哥,這錢我也不要。跟你辦事不但過癮,還漲見識。何況要沒你指點迷津,我哪兒有今天?找機會謝你還來不及呢,你這可是寒磣我……”

  然而寧衛民卻是有經驗的人了,根本不容置疑的說。

  “親兄弟也得明算賬。別忘了,我找你們幫忙,目的就是為了發財。沒掙錢另說,可我既然掙了錢,就不能讓你們虧著。你看,你們倆這一年半光為我的事兒忙和了,自己一點進項沒有。咱就估計個大概其,你們靠賣衣服,一個月總能掙個萬八千的吧?那一年半下來,差不多每人能落個十五萬。我按兩倍給你們,這總是該當的吧?都別推辭啊,否則就是嫌少。”

  如此,羅廣亮和小陶一下就卡殼了。

  倆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愣了老半天,羅廣亮才又說,“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啊,一個人三十萬,這也太多了!拿著都燙手!這樣,我們倆留這一個箱子足以!另外這個箱子,你拿回去!”

  小陶也說,“寧哥,三哥說的沒錯。你真給算多了。我們實際上可掙不了那麼多,一個月能掙五千就不錯了。何況我們自己還得花呢。一年半下來也就五六萬吧。要是算上運氣不佳,打牌再輸出去點,那還會更少。你給的錢,都夠我們掙上五六年的了。是多啦,我看著真眼暈。”

  寧衛民聽了是好氣又好笑,手一攔,先阻止羅廣亮再把箱子推過來。

  “三哥,我沒多給啊,這本身就是虧著你的友情價了。真要按勞分配的話,你怎麼也不該比那些跟我合股的人拿的少啊。”

  “何況我掙多少,你也看見了,我沒打腫臉充胖子啊。別的不說,就衝你和小陶,大老遠的,從花城替我弄回四個裝滿了鈔票的行李箱。你們一人拿這麼個箱子就不為過啊。”

  “踏實拿著吧,你要瞧得起兄弟我,就別這麼見外。我不可能讓你們替我拎了那麼多錢箱子,自己最後卻連一個都落不著……”

  眼瞅著羅廣亮再度成了悶葫蘆,笨嘴拙舌的是說不出什麼了。

  寧衛民這才帶著笑意,開始擠兌小陶,跟他清算不會聊天的罪過。

  “行啊,你小子會算乘法啦?而且不用計算器,你都算對了?可以啊。只不過賣一月服裝才掙五千,你也好意思說。別以為我不知道,為什麼掙這麼少?那是你小子懶!心思都不在買賣上。還打牌輸出去點兒?那叫賭博。這樣的不良習氣你還掛嘴上,知道不知道什麼叫害臊啊?”

  小陶性子直,又不擅長察言觀色,就沒看出風色來,直抱屈。

  他很認真的為自己辯解。

  “寧哥,你這話可冤枉我了。賣衣服又不是炒郵票,一個月掙五千就不少了。要不是秀水街那地段兒好,掙的都是外匯,再加上我們又不愁上貨,還到不了這數呢。一般情況下,倒服裝也就兩三千的水平,而且這批掙錢,說不好下一批貨還賠呢。”

  “打牌這事兒呢,三哥也說過我。我承認,過去是我不對,不該染上這臭毛病,所以才沒存下錢。可我都一年多沒摸牌了,這不是就事論事嗎?你怎麼還數落上我了呢?”

  “哎,只能說咱就不是一種人啊。你是掙大錢掙慣了,才不瞭解民間疾苦。不怕你笑話我沒出息,你一下子給我這麼多錢,我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奔哪兒花去。”

  寧衛民這次是真樂了,樂小陶的直來直去,樂他單線性的思維模式。

  “瞧你說的,我就不信,錢到手裡了,你還能不知道怎麼花啊?改善下生活條件唄,買房子置地,家用電器,平時多給老家兒買點好吃好喝,有空帶他們出去玩玩逛逛,去蘇杭,去滬海,去花城。這不都行嗎?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然而正是剛才這番對話,羅廣亮才終於找著了敬謝不敏的合理藉口。

  “衛民啊,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沒錯,誰都知道錢是好東西,誰都想多拿多佔。可問題是人的福分不一樣啊。有薄有厚。福分不足的人,錢要是拿太多了,是真會咬手的,讓人不踏實。”

  “既然咱們是知根知底的哥們。我就有什麼說什麼了,我和小陶跟你可不一樣。你掙錢,無論掙來多少都是理所應當。沒人會有意見,沒人會有看法。可我們不行啊,我們是身上有褶兒的人,我們要是有了三十萬,這事兒讓別人知道了,肯定就該惹麻煩了。”

  “派出所首先得懷疑我們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了,就連家裡人也得被我們嚇個半死。所以小陶剛才的話雖然有點孩子氣,可也是客觀現實啊。我們家情況你是知道的,我要拿走這三十萬走,肯定不敢存銀行啊。這箱子我能放家裡哪兒啊,我爸我媽看見會是什麼後果,這你不清楚?”

  “何況小陶這傢伙還有個玩牌的臭毛病,當初我帶他來,一起替你辦這檔子事兒。除了為了幫你,也有個額外的目的,就是想讓他戒賭  。你是不知道,這小子聚賭的時候玩牌忒兇,掙一個就敢賭倆。如今好不容易不玩了。可既然你這兒沒有正事幹了,要是他手裡再有幾個錢,那就懸了。我最怕的就是他又把撲克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