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白若蘭 作品

第401章 再難許卿

時間往前回溯一會。

  滬江大學。

  狄廣浩咯吱窩夾著還泛著墨香的講義,心事重重的行走在校園裡。

  經過這段時間的秘密觀察,他已經發現了紅黨在校內活動的線索,只是,臨到要向上級彙報狄廣浩卻又有些遲疑了。

  上海淪陷後,並非所有的大學都撤離滬上的。

  七七事變爆發之初,各方對於此次日軍的挑釁,都以為是像之前那樣的小規模軍事襲擊,國民政府也做出了類似的錯誤預判。

  也正是在這種錯誤預判的情況下,教育部給各地大學的指令是“務必鎮靜,以就地維持課務”為主。

  直到北平淪陷之後,才在倉皇之中發出各地高校要做好隨時撤退的指令。

  此外,由於上海有大片租界存在,因此跟教育部焦急地命令平津高校撤退相比,政府對上海高校並未採取太多措施。

  在教育部高層看來,租界有英法美列強保護,日本人必然不敢進犯。

  所以,上海的高校與其搬遷至大後方,不如先將其搬遷至租界躲避一陣子。

  而就是這一指令,可謂是改變了上海不少高校的命運。

  在日軍的猛烈炮火下,上海各大學對於內遷一事產生了分歧。

  如上海交通大學與同濟、復旦、大夏大學等規模較大、聲望較高的國立、私立大學,根本沒有辦法在租界找尋到足夠大的土地,不具備辦學條件,因此對內遷的態度十分積極。

  而像上海法學院、滬江大學等規模較小的教會與私立學校,則沒打算搬出上海。

  典型的例子便如上海商學院僅需一棟樓便可以完成復學工作,而且他們本就具有西方背景,自然不擔心日軍會堂而皇之地進入租界。

  於是,上海高校自此分為兩部分,國立大學與規模較大的私立大學在戰爭開始後陸續遷往大後方。

  而教會學校與規模較小的私立大學則選擇留在上海。

  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上海淪陷!

  滬江大學此時再想要遷移,也已經來不及了。

  既然這麼多學校留在上海,政府也不可能完全忽視,國民政府西遷後,時任上海社會局教育科長的江孝栢主動留守上海,負責政府與上海留守高校之間的聯繫。

  去年下半年,教育部駐滬專員辦事處正式成立。

  既然是代表中央政府,那麼在上海留守的高校在名義上也要聽從專員辦事處的要求。

  重慶方面下令統一全國各大高校的招生考試,留守上海的為數不多的國立大學也要聽從命令,並且鼓勵私立大學響應國家號召。

  狄廣浩便是以教育部駐滬上專員辦事處辦事員的秘密身份來到滬江大學工作,並且以化學老師的身份作為掩護。

  他的真正身份是中統上海區直屬交通站聯絡員。

  他的主要工作便是監視滬江大學的學生,警惕紅黨蠱惑國家優秀青年。

  ….是的,滬江大學被上峰確認為紅黨過份活躍校園,必須嚴密監視。

  去年二月份,紅黨上海地下黨組織通過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在滬江大學商學院舉辦“上海社會科學講習所”,培訓優秀青年參加抗日救國。

  不過,在中統眼中,紅黨此乃以抗日為名,實則暗中蠱惑、拉攏壯大其自身力量。

  狄廣浩走了沒多會,便看到前面林蔭道那裡聚集了很多學生。

  還有學生舉著各式各樣的橫幅。

  狄廣浩皺了皺眉頭,這些學生中有不少人都是已經進入到他的視線內的親近紅黨之所謂積極分子。

  他本以為這些學生又在組織抗日演講,走近了卻驚訝的發現,這些橫幅竟然是號召同學為童工募捐的。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學生正在講演:“同學們,我們要伸出同情的手來,救助飢寒交迫的小童工們!”

  “四五歲的男娃娃,五六歲的男娃小囡,她們拖著瘦弱的身軀,每天要工作長達十八個小時,有的孩子因為又累又困,一頭栽進了滾燙的廢水中……”

  狄廣浩笑了笑,他懂得,這同樣是紅黨的小計倆。

  明著宣傳抗日會引來麻煩,紅黨便帶著這些學生鬧事,聲援和救助所謂的窮苦工人、童工,實則還是老一套,藉此來拉攏這些窮鬼,暗中壯大他們的力量。

  只是……狄廣浩心中莫名煩躁,他知道自己應該警惕,卻又有一個聲音在說,這樣也挺好的,最起碼積德行善了。

  他瞥了瞥不遠處的牆壁,果然看到又貼了標語:“保衛言論自由,反對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