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牢門鎖鑰匙



 嬴小政只能安慰舅母,替慌張的舅母出主意,展露出自己超出孩童的才智,幫舅母打理好家裡的事。


 雪沒有像嬴小政曾經遇到的人那樣,懼怕孩童超出常理的智慧,反而鼓勵嬴小政。雪對有些害怕展露才華的嬴小政說,朱襄小時候也如嬴小政一樣聰明,讓嬴小政不用隱藏。


 嬴小政現在才敢為雪出主意。


 “舅母與舅父心連心,舅母突然心慌,可能舅父真的會出事。”嬴小政一邊替舅母擦拭眼淚,一邊板著小臉道,“舅母可請藺翁和李伯父同去探望舅父。若無事,也不過是引起本就厭惡舅父的趙王些許不滿。不過藺翁非趙國官吏,李伯父又官職較低,趙王應該不會太在意他們。”


 雪摸了摸嬴小政的頭髮,道:“好,你、你留下來,舅母……”


 “不!我也要一起去!”嬴小政緊緊抱住雪的脖子,“如果誰傷害舅母,我就大喊我是秦國公子,趙人殺了我,秦國就有理由攻打邯鄲,為我報仇!他們不敢傷我!”


 雪:“可是……”


 嬴小政蹭了蹭雪的臉頰,道:“舅母,荀翁和李伯父都與舅母一同離開了,我在家裡也不安全,不如和你們同去。”


 雪猶豫了一下,點頭:“好,舅母會保護你!”


 雪換了一身胡服,拿起了朱襄的劍。


 雪力氣不大,朱襄的劍對她而言有些沉。


 她抿著嘴,將劍背在身後,去尋荀況和李牧。


 荀況和李牧聽雪說心慌,願意立刻去探望朱襄,以求個心安,但他們希望雪和嬴小政留在家中。


 “若良人真的出事,他們可能會派人攻擊我和政兒。我和政兒跟著你們一同去,才最安全。”雪用嬴小政說服她的話說服了荀況和李牧。


 荀況點了幾個他不承認是自己弟子的儒家弟子,李牧帶上了自己的私兵,騎馬向邯鄲城奔去。


 雪也騎的馬。


 朱襄學騎馬的時候給她做了胡服,也教她騎馬。她雖然不愛顛簸,勉強也能跟上。


 雪背後揹著朱襄的劍,身前綁著政兒,騎馬的動作十分艱難。李牧曾想幫忙抱政兒,下馬再將政兒交給雪,雪拒絕了。


 她想,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她要如何完成對良人的承諾?


 ……


 時近黃昏,突然有人來傳王令,要替換趙勝和趙豹為了保護朱襄而特意挑選的獄卒。


 獄吏阻止道:“獄卒調動必須有平原君和平陽君共同的令牌。”


 領隊的人罵道:“難道平原君和平陽君的命令,能躍居王令之上?!”


 獄吏道:“並非如此。正是王令要求關押朱襄公的牢獄中所有人員更改,都必須有平原君和平陽君共同的命令。”


 領隊的人皺眉。


 獄吏也皺起眉頭:“你不知道此事?!”


 領隊的人眉頭舒展,笑道:“當然知道。我只是考驗你。給。”


 他將平原君和平陽君的令牌亮出來:“這下可以換人了吧?”


 獄吏雖然仍舊狐疑,但令牌為真,他只能同意換人。


 “把牢獄的鑰匙給我。”領隊的人伸手。


 獄吏再次警覺:“我是君上下令協辦此事的官吏,除非君上親自讓我交出鑰匙,否則即使平原君和平陽君前來,也不能調動我的職位。”


 領隊的人表情一僵。這件事君上沒有告訴他?難道……


 他心中有了計較。看來君上不想留活口,只是沒有明說。


 揣摩上意,也是死士需要做的事。做完之後,死士就會替君上承擔過錯。他心裡嘆了口氣,遺憾自己為君上盡忠的時刻如此早的到來,不過並沒有不滿和懼怕。


 死士都是從小接受訓練,不會懼怕必死的任務。


 “我只是去向朱襄傳遞王令。”領隊的人道,“帶我去見朱襄。”


 他話音未落,身後的人已經動手,拔出劍朝著沒有任何防備的獄卒刺去。


 獄吏沒想到對方說翻臉就翻臉。還好他早有警覺,立刻拔出劍,擋住了來者的劍鋒。


 “你是何人……不,你是……我見過你,你是君上的護衛!”獄吏驚訝地瞪大眼睛,“君上要殺朱襄公?!”


 領頭者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小小的獄吏認出來。


 他只在趙王出行的時候才充當護衛,而且臉部會經過偽裝,所以很自信別人認不出他來。


 但這個獄吏是個能吏,他因對人臉記憶十分強大而捕盜有功,才成為邯鄲城內的獄吏。也正因為他有這樣的能力,平陽君和平原君才特意請求趙王將他調來看守朱襄。


 “殺。”被認出身份,領頭者稍稍慌張了一下,立刻命人堵住門,拿出弩|箭對獄卒進行屠|殺。


 暗衛執行的多是暗殺任務,他們的弩|箭十分小巧,專門用於室內,對沒有穿甲的人進行刺殺。小巧的弩|箭就算殺傷力不算太強,一輪射擊之後也能讓人失去戰鬥力。他們只需要補上最後一劍。


 但獄卒是趙勝和趙豹調來的老兵,有些還是廉頗特意安插的私兵,面對弩|箭,他們就像是對著敵軍的箭雨一樣毫不畏懼的衝鋒,身中數箭也不停止揮舞手中長劍。


 獄吏一邊往後跑,一邊道:“你們趕緊衝出去!只要讓外面的人聽到趙王殺朱襄公,刺客就不敢讓朱襄公死!”


 “殺了他!”領頭的人聽到這句話,心中開始慌亂。


 他帶了一隊人,越過拼殺的獄卒,朝著獄吏追去。


 獄卒自覺分成兩隊,一隊往外衝,一隊隨獄吏往後跑。


 獄吏一邊跑,一邊摸出腰間的火摺子,點燃了庭院裡的一堆乾草,濃煙滾滾,朝著天空慢慢升騰。


 點燃草堆後,他跑到連接牢獄的走廊厚重木門處。厚重木門在白日裡洞開,好為朱襄所住的牢獄通風。他將朱襄所在牢屋的鑰匙丟進了木門後才關上木門,將木門上鎖。


 可惜需要鑰匙才能上鎖,否則他就將木門的鑰匙也丟進去了。


 獄吏深呼吸了,用盡力氣,對著厚厚的院牆喊出了平生最大的聲音:“趙王要殺朱襄公!請諸位相救!”


 說完,他將鑰匙朝著嘴裡刺去。


 門鎖的鑰匙有成年人手掌長,他根本吞不下。他只能蹲在地上,按著把鑰匙往嘴裡按。


 很快,鑰匙就刺破了他的食道、氣道,他先不斷吐出口水,後來吐出血。


 獄吏想,或許提劍自刎,比吞鑰匙自殺要輕鬆許多。


 但他這樣想,還是忍著劇烈的痛苦將鑰匙一點一點地刺入,直到完全吞入。


 信號已經傳出去,他想,這樣或許能為朱襄公多爭取一點時間。


 已經幾乎不能呼吸的獄吏站起來,將嘴上的血擦掉,提著劍朝著趙王派來的刺殺者衝去。


 ……


 濃煙升起的時候,趙母已經離監牢只剩下幾里路。


 “加快速度!”駕車的人不需要趙母下令,就立刻通知同行者。


 他不知道這是求救的信號,但監牢那裡燃起了濃煙,就已經預示了朱襄公發生了意外。


 趙母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向濃煙的方向。


 她咬牙,顧不上會更加得罪趙王,對著街邊大喊:“我是馬服君之妻,朱襄公遇襲!請隨我去救朱襄公!”


 他的家臣們也大喊道:“朱襄公遇襲,請隨我去救朱襄公!”


 街邊的人驚訝地看著車隊,有些平民連跪下磕頭的規矩都忘記了。


 然後,他們也注意到了濃煙。


 正準備收攤的屠夫提著尖刀,正準備關店的掌櫃與店員握著木棒,正在清掃家門的老人拎著掃帚……有人在地面上撿了樹枝石頭,還有人兩手空空,他們都跟著趙母的馬車後面奔跑。


 離濃煙更遠的地方,荀況和李牧因目前身上沒有官職,入城後荀況和雪換乘牛車,李牧領著自己的私兵朝著牢獄處奔跑。


 李牧和他的兵都擅長急行軍,速度十分快。看到濃煙的時候,他們離監牢的距離只比趙母遠一條街。


 李牧心頭一慌,大喊道:“加快速度!”雪的預感居然成真了!


 “稍等,你們要去救朱襄公嗎?”一位穿著很貴氣的人攔住了李牧,“用我的馬!如果誰攔你,亮這個令牌!”


 李牧低頭一看,居然是平原君的令牌。


 他抱拳道:“謝信陵君!”


 說完,他點了幾人借用了貴人的馬,剩下的人繼續奔跑。


 信陵君魏無忌疑惑道:“他怎麼知道我是信陵君?”


 侯嬴將手兜在袖子裡:“他定是已經知道公子已經來到邯鄲城。這時候敢拿出平原君的令牌,讓他在邯鄲城縱馬的貴人,只有公子你了。”


 魏無忌笑道:“平原君是我姐夫,他有麻煩,我該幫他解決。”


 侯嬴嘆氣:“公子,我知你仰慕朱襄公賢名,但此次刺殺朱襄公之人很可能就是趙王,你身為魏國使臣,不該摻和。”


 魏無忌連連嘆氣。他正因如此,才將馬借給李牧,而不是自己親自去。


 “那位叫李牧的趙將是位義士,若能隨我回魏國就好了。”魏無忌又感慨道。


 侯嬴很不給自家公子面子地翻了個白眼,沒有戳穿公子的痴心妄想。


 李牧家世代為雁門將,怎麼可能去魏國?就算李牧要投奔魏國,若想受重用,就不能被自家公子舉薦。


 雖然公子不肯承認,但誰看不出如今魏王有多忌憚公子?怎麼可能任用公子推舉的人為將?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