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竹筍乳鴿粥





 朱襄祛溼的茶遞給子楚:“學了些皮毛,勉強能應對一些簡單病症,免得身體不適的時候沒辦法急救。”




 子楚道:“你真是什麼都能學。”




 朱襄罵道:“都說久病成醫,你能不能學一點?”




 子楚:“……”轉移話題失敗。




 他嘆了口氣,一邊喝著祛溼的茶,一邊聽朱襄罵了他一路。




 若是對其他人,子楚能說出很多解釋的話。但對朱襄,他完全不敢狡辯。




 秦王選他一同出門,除了他的身份最好為秦王打掩護之外,也有王位繼承上的考量。




 秦王此次出行,最壞的後果就是中途病逝。雖然太子柱坐鎮咸陽,手握監國大權,但秦王疑心病很重,仍舊要預防他病逝在遠方,有人捏造他的遺詔挑起王位爭奪。




 太子柱的王位肯定很穩固,但他看中的再下兩代繼承人子楚和政兒卻不一定。所以秦王要將子楚留在身邊,好在他意外崩逝時與太子柱一內一外迅速穩定局勢。




 所以別說子楚之前真的沒有暈船的跡象,即便有,子楚躺也要躺著一起來。




 以朱襄才智,自然能很快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子楚才無話可說。這確實是他自己跟來的。




 秦王讓他一同出行的目的就是進一步鞏固他的繼承權,如果他生病了就本末倒置,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生病為理由留下,秦王會另想辦法,比如讓蒙武或者朱襄承擔他的角色。




 待朱襄罵口渴了,使勁灌水的時候,子楚才開口道:“喝了點茶,我已經好多了。你聽我說話聲音都中氣十足。”




 朱襄白了子楚一眼:“政兒出門在外都沒掉秤,你好好的在咸陽養著,又瘦成了一把骨頭。”




 “首先,朱襄你以前說的,只有說小豬崽的時候才說掉秤。”子楚見朱襄罵完後已經消氣,語氣隨意起來,“再者,我只是在船上時有點吃不下東西,才稍稍消瘦了一些而已。”




 “我收了些沒毒的菌菇,又挖了春筍,給你做頓爽口的開開胃。”朱襄通過自己淺薄的醫學知識觀察,子楚應該是溼氣太重身體不適後引發的暈船,先用時鮮蔬菜用姜蒜醋烹飪祛溼開胃,至於辣椒,得看子楚能不能承受得住了。




 “好,聽著就有食慾。”子楚抱怨,“我是再也不想吃魚了。君上每天都在釣魚,還偏偏每天都能釣上來魚。我真是聞到魚味都想吐了。”




 朱襄道:“看來你暈船,還有每天吃魚,吃膩後引發食慾不振的緣故。放心,保證桌子上沒有魚。蝦吃嗎?”




 子楚使勁擺手:“水裡的東西都不想吃。”




 朱襄道:“海帶海草還是可以用來調味,十分鮮美。”




 子楚道:“有魚腥味的不吃,其他你隨意。”




 他搓了搓手,抱怨道:“我就不該和你學做菜。君上釣上來的魚不放心其他人烹飪,非讓我看著膳夫一起做。”




 朱襄板著的臉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那你的手估計都被魚醃入味了,回去給你找幾瓶政兒護手護臉的油膏擦擦。君上怎麼每日吃魚都不膩?”




 子楚一臉生無可戀:“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朱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下馬車的時候,他就不再生子楚的氣了。




 他知道子楚對權力的渴望,知道子楚在走上秦王這條荊棘之路上的步履維艱。子楚在通向秦王的道路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哪怕已經獲得了極大優勢,也生怕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哪怕比起歷史中的嬴政,子楚走向秦王的道路都要更為艱難。




 因此在子楚認為自己撐得住的時候,哪怕會生病受傷,他也一定會走在最為“正確”的路線上,朱襄若氣不消得快一些,早就被子楚氣死了。




 還好自家政兒不像子楚。




 “這院落倒是別緻。”子楚一進居住的院落,就喜歡上了。




 “只有蘇……吳城附近才能有這樣的景緻。”朱襄介紹道,“小橋流水,白牆青瓦,翠竹蔥蔥,是不是看著心情就很舒暢?”




 朱襄“裝修”的小院落,用上了他後世見過的蘇州園林一些取景技巧,講究的就是一個小巧別緻,用上了許多南方才有的植物,給從秦國而來的秦王一點小小的“異域震撼”。




 子楚的審美和老秦王差不太多。子楚都滿意了,老秦王一定也會滿意。




 子楚扒拉了一下灌木叢,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院落裡的平整地上種菜。”




 朱襄扶著子楚道:“那是。我種的這些菜也能算珍稀植物,還能隨時現吃現採,不比從別莊遠遠運來的菜新鮮?你先休息,等你能自己走路了,我給你介紹。”




 子楚道:“好。”




 水早已經燒好,朱襄吩咐人伺候子楚洗澡,他擼起衣袖給子楚做點粥墊肚子。




 朱襄翻了翻廚房的食材,發現這次送竹筍的人,居然還採到了一種珍惜野菌——竹蓀。




 竹蓀看上去就像是白色塑料網,是一種名貴菌類,多生長在竹林中,味道十分鮮美。朱襄在後世吃竹蓀的時候,一般直接喝竹蓀青瓜湯,將竹蓀鮮美清淡的口感發揮到極致。




 這裡沒有青瓜(即小黃瓜),朱襄想了想,用鴿子吊了個高湯,加入竹蓀和竹筍燉煮至軟爛後將鴿子取出。




 朱襄戴上用開水燙過的棉布手套,將鴿子肉撕下來,切成肉末。




 他又將鴿子湯濾出來,把裡面還完整的竹蓀和竹筍挑出來洗乾淨切碎。




 之後朱襄拿出砂鍋,將鴿子肉末、切碎的竹蓀和竹筍放進去,倒入濾清的鴿子湯,再抓兩把米,蓋上蓋子小火煨煮。




 等瓦罐粥沸騰時,朱襄一邊往裡面放鹽,一邊沿著順時針攪拌,防止粥煳底。




 子楚洗完澡出來時,瓦罐粥已經熬好。




 朱襄從罈子裡摸出一把青菜切絲,拌上幾滴芝麻油和辣椒油,和瓦罐粥一同端了出去。




 食慾不振的子楚一聞到瓦罐粥的味道,就意識到自己不是真的食慾不振,只是很久沒吃到好吃的東西。




 “這個鹹菜比你給我送來的鹹菜滋味不同。”子楚在友人面前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一邊就著泡菜喝粥一邊道。




 朱襄介紹:“我給你送來的是幹鹹菜,這個是泡菜,雖然都是用鹽醃製,醃製方法不同,口感自然不同。這個泡菜裡我放了生薑、辣椒、花椒,泡幾日就拿出來吃,不泡太熟,吃上去特別爽口。”




 子楚道:“怪不得舌尖有點麻。這個紅油沒有茱萸油的苦澀,就是你說的辣椒油?”




 朱襄道:“吃不慣辣椒,我給你換一疊。”




 子楚護住泡菜:“吃得慣。”




 朱襄狐疑:“該不會御醫讓你忌口,你已經很久沒吃辣了?”




 子楚立刻道:“沒忌口!”




 朱襄明白,御醫肯定讓子楚忌口了。




 不過就幾滴辣椒油,不會礙事,朱襄見子楚吃得歡,便假裝被騙了。




 只要能吃得下東西,吃下幾滴辣椒油的後果不會太嚴重。




 吃飽肚子後,子楚感覺身體終於有了力氣。




 他在船上睡多了,一時半會兒睡不著,便由朱襄陪著一邊散步,一邊詢問朱襄離開咸陽後的經歷。




 雖然朱襄有送信回咸陽,但信上能說的,和見面後朱襄說出來的內容自然會有所不同。




 比如朱襄不會在信上詳細寫政兒第一次掉牙的時候張若、蒙武、李牧差點被嚇死。




 子楚笑道:“連張卿都成為你的友人了?”




 朱襄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道:“是長輩,不是友人。”




 子楚道:“我看你之前的上書,明明對蜀郡郡守不是很滿意。”




 朱襄道:“我對事不對人,蜀郡確實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張公已經做到了他能做的極致也是事實。以前蜀郡需要張公這樣能率兵打仗的郡守,現在蜀郡需要李冰那樣的能搞基礎建設、能撫民的郡守,他們都沒有高下之分。”




 子楚道:“你撒謊,你明明認為李冰更厲害。”




 朱襄笑道:“等李冰把分水堤壩修好之後,我才能這麼說。”




 子楚問道:“這也是一種對事不對人?”




 朱襄道:“對。來了海邊怎麼能不吃海鮮,等你不再厭惡魚腥味了,我帶你去吃海鮮。政兒特別喜歡吃一種沙灘上的蟲子……”




 “停!”子楚罵道,“你不要老帶政兒去吃奇奇怪怪的東西!”




 朱襄攤手:“夏同,你要學政兒,什麼都能吃,這樣才長得壯。我看政兒再長几年,都能把你單手拎起來扛肩膀上了。”




 子楚嘴角抽搐:“把親父拎起來扛肩膀上的是什麼不孝子?!”




 朱襄道:“逃難的時候?”




 子楚的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我都要被政兒扛在肩膀上逃難了,你怎麼不說秦國亡了?”




 朱襄認真道:“夏同,別擔心,你一定活不到秦國滅亡的時候。”




 子楚忍無可忍,連著劍鞘一起把劍舉起來。




 朱襄躲閃:“你現在還是個病秧子,小心沒打到我,你自己先倒了……哎?不信是吧?看招!”




 他就地一滾,從地上撿起一根可能是嬴小政玩樂之後隨手丟在地上的木棍,與子楚對戰。




 兩人噼裡啪啦打起來,肚子餓了回家吃飯的秦王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笑罵道:“這兩人只要湊一起,歲數就退化得和政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