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砍了一整天的樹,下山時褚歸注意到賀岱嶽繞了繞肩,似是有些不舒服,叫他悠著點,非卯著勁傻幹。

幸虧天麻的種植期在春秋兩季,伐林的進度可以緩一緩,不然賀岱嶽遲早得落個肩周勞損。

賀岱嶽將扛著的青岡木放到後院,褚歸扒著他領口往旁邊一扯,按了下他壓紅的肩膀:“想針灸還是貼膏藥?”

“針灸吧,膏藥味衝得很。”賀岱嶽握著褚歸的手捏了捏,“勞煩褚醫生了。”

“你就仗著有我在亂折騰吧。”褚歸抽手上臥房拿換洗衣服,潘中菊替他們燒了熱水,洗完便能吃晚飯了。

潘中菊用揹簍裡的雜菌煮了湯,豬油激發了菌子的香,褚歸夾了片菌子朝地上瞅,發現每次吃飯時都會在桌下蹲守的天麻不見了蹤影。

褚歸喚了兩聲,靜悄悄的,潘中菊扭頭四處找了找,好像收工到現在,她一直沒見著天麻。

跑哪去了?別又賊心不死上蔡大爺家偷貓崽了吧!

褚歸放了筷子,房前屋後尋了一圈。

“興許它只是玩去了。”賀岱嶽讓褚歸先吃飯,實在不行吃了飯到蔡大爺家看看。

說話間褚歸聽見一聲咪嗚,一轉身,險些驚飛了天靈蓋——天麻那倒黴毛孩子竟然真把它兒子偷回來了!

賀岱嶽默默合攏嘴巴,潘中菊詫異地站起身,果然和天麻一模一樣。

一個月的貓崽體型長大了不少,小眼珠子圓溜溜的,被天麻叼著後脖頸,四肢蜷縮,露出淡粉色的爪墊,望著褚歸輕輕地喵了聲。

天麻彷彿知道家裡誰做主,叼著它兒子走到褚歸腳邊,鬆開貓崽,用腦袋抵著向褚歸推了推。

小號天麻一搖一擺地靠近褚歸,爪子抓住他的褲腿,仰著腦袋邊叫邊爬,褚歸迷茫地蹲下,拎著貓崽捧到手裡,怎麼搞?

被褚歸捧著,貓崽親熱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如同羽毛拂過心尖,褚歸頓時柔軟了眉眼。

“趕緊還了吧,不然蔡大爺家的黃貓該找了。”潘中菊摸了摸貓崽,吃奶的小貓離了貓媽很難成活,天麻淨在搗亂。

解禁三天的天麻喜提麻繩一條,賀岱嶽將它栓到馬棚,和褚歸抱著貓崽去了蔡大爺家。

蔡大爺一家人剛端了飯碗,見褚歸大晚上來正一頭霧水呢,柱子眼尖,指著褚歸懷裡的貓崽喊:“那不是我家的小貓嗎?”

“對,是你家的,我家貓不曉得為什麼把它叼回來了。”賀岱嶽解釋了緣由,此時廚房的黃貓衝進堂屋,圍著褚歸叫得十分急切,隨時有跳起來撲到他身上搶貓崽的風險。

賀岱嶽立馬擋住了褚歸,護著他慢慢放下小貓,黃貓迅速上前叼著貓崽拔腿便跑。

四隻貓崽,天麻盯著一個偷,褚歸拿它沒法兒,拜託蔡大爺他們幫忙多照看一點,等小貓斷了奶,他再來買。

家裡黃貓養了五年,第一次遇到公貓偷崽,蔡大爺笑著答應了,讓褚歸屆時儘管逮走,一隻貓而已,談啥買不買的



還了貓,褚歸抓著天麻訓話:“你一隻公貓,偷貓崽到底想幹嘛?你養得了嗎?”

褚歸戳著天麻的肚皮,天麻就地躺到,翻著肚皮一副隨褚歸挼摸的樣子。

“撒嬌沒用。”褚歸語氣惡狠狠的,手卻不受控制地貼到了它的肚皮上,“家裡有首烏和十隻雞陪你不夠麼?”

四月孵的小雞上月中旬破了殼,連帶著養殖場的共孵出了五十多隻,嘰嘰喳喳的,賀岱嶽天天數雞數得眼花。

天麻的尾巴在地面掃了掃,褚歸莫名讀懂了它無辜貓臉上的意思,首烏和雞不是它的崽,跟它沒關係。

訓貓訓得心累,褚歸彈了天麻一個腦瓜崩:“倒黴蛋麻煩精!”

第二天是固定坐診的日子,因為天麻鬧的么蛾子,褚歸睡晚了,精神不濟地趕到公社衛生所,田勇殷勤地為他泡了杯濃茶,小心翼翼地告訴褚歸周美秀的事有後續了。

因自己的失誤,田勇反省了一個多月,即使周美秀的病已經痊癒了,他依然時不時關注下對方的狀況。

褚歸開的藥周美秀喝了四副,所犯癔症全消,她放心不下兒子,同周母說自己病好了要回婆家。

周母不準,周美秀回孃家以來,婆家不聞不問的,把她閨女當什麼了,這口氣她無論如何咽不下去。

周美秀十八歲嫁人,兒子今年四歲,有孩子爸跟重男輕女的奶奶照顧,周母絲不咋擔心外孫的處境。

周母態度強硬,明白母親是為了自己,周美秀不好忤她的意,耐著性子在孃家待了下來。

上個月十五號,周母領著周美秀上衛生所複診,得到褚歸痊癒的診斷,周母欣慰的同時愈發氣憤。

整整半個月,周美秀婆家竟然對周美秀不聞不問,真覺得她周家沒人了不成!

徹底坐不住的人換成周母,待本生產隊忙完了麥收,周母立馬帶著全家人殺到了前進大隊。

周美秀牽著女兒,她的心態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發生了變化,從不放心兒子到怨念丈夫為什麼不來接她,他們之間的夫妻情分算什麼?

頂著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周家一行人到了羅家,羅家的大門關著,周母嘭嘭砸門,她路上問過了,羅家今日是有人在家的。

“開門!”周母剋制著怒意,要不是顧念著女兒的名聲,她早動腳踹了。

拍了幾下,周大攔住了她,怕她拍得手疼:“媽,我來敲,我不信他們羅家今天敢把我們擋在外面。”

周大聲如洪鐘,砸門的聲響比周母強了幾倍,厚厚的大門跟要壞了似的,躲屋裡的羅家人看著搖搖欲墜的門板,顫著膽打開了大門:“周大娘、周大叔,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開門的是周美秀的妯娌羅二嫂,她把著門板訕笑,周母撞了她一個趔趄,氣勢洶洶地往裡走。

站到堂屋,周母環視一圈,羅二嫂的孩子怯怯地挨做一團。面對孩子,周母收斂了氣勢:“你們家其他人呢?”

“我婆婆和三弟帶小軍去了公社,

公公他們下地了,周大娘你有什麼事嗎?()”羅二嫂侷促地站著,縮肩含背,毫無平日裡對著周美秀尖酸刻薄的樣子。

小軍咋了??()_[(()”小軍周美秀的兒子,周美秀瞬間慌了神,“他生病了嗎?”

“沒。”羅二嫂支支吾吾的,“小軍沒生病。”

沒生病去公社作甚?周美秀追問,羅二嫂言辭閃爍,看著非常不對勁。

“行了,她不肯說算了。”周母拖著椅子往堂屋正中間一坐,一副今天必須見到人的架勢,她瞥了眼小家子氣的羅二嫂:“怎麼,羅家待客連杯水都不給喝嗎?”

羅二嫂畏畏縮縮地給明顯是來找麻煩的周家人倒了水,滿屋人裡她跟周美秀最熟,她做出關切的樣子,問周美秀的病是否好了。

“不說中邪了?”羅二嫂倒的水周母一口沒喝,“之前自己做了什麼忘了是吧,我幫你回憶回憶?”

周母扶著椅子,開始一件件數落羅二嫂的惡行,周美秀性子軟,她可不是那忍氣吞聲的!

羅二嫂被數落得抬不起頭來,周美秀向來報喜不報憂,如果不是這次的事,周母真當她在羅家過得樣樣順心呢。

周母自小教周美秀做人要大度,因此羅二嫂佔些小便宜她從未計較,誰料羅二嫂得寸進尺變本加厲,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嫁妝上。

“她住的哪間屋子?”周母捋了捋鬢角因情緒激動而鬆散頭髮,周美秀眼睛一轉,周母心領神會,“老大、老二,去把你妹妹的東西搬出來,看仔細了,零零碎碎的別漏了。”

“哎——不行,你們不能進!”羅二嫂張著胳膊阻攔,周母拽著她使勁一扯,周大兄弟四人推門魚貫而入。

衣櫃,周美秀的、枕巾,周美秀的、煤油燈,周美秀的……目之所及,全是周美秀的。

周母氣了個倒仰,點點周美秀的腦袋不知說啥好,周大他們的臉色亦難看到了極致:“媽,衣櫃裡的衣服——”

“扔!通通給我扔!”周母叉著腰,目光猝了毒般剜向羅二嫂,生生將羅二嫂釘在了原地。

女人家的衣裳周大他們不便動手,周母挽了袖子抱著扔到床上。扔衣服的過程中,她甚至掏到了一雙週美秀結婚前她親手縫的鞋子。

周美秀的左腳前腳掌較寬,普通鞋子穿著容易擠,她的鞋子多是周母做的。

清空了的衣櫃裝著周美秀的東西抬堂屋擱著,周母抖著手抹淚:“我咋養了你個傻閨女啊,叫人欺負死了也不吭聲!”

羅二嫂心虛地丟下孩子溜了,找不到人算賬,周母火冒三丈,狠狠摔了凳子。

前進大隊的麥子還沒收完,羅二嫂氣喘吁吁地跑到地頭,喊磨洋工的男人和公公回家,周家人鬧得厲害。

羅二暗罵了聲蠢婆娘,周家人進大隊一個小時了,他們能沒聽到風聲嗎?

裝是裝不下去了,羅二臭著臉直起腰:“周家人來了你不在家好好招待,沒看見我跟爸上工呢麼,我們哪走得開?”

“不打緊。”記分員體貼道,“羅叔,家裡既然來了客人,你快回去吧。”

“是啊,哪能把親家晾著。”同塊麥地的隊員附和記分員的話,至於他是善意提醒抑或看熱鬧不嫌事大則不得而知了。

羅父滿懷愁悶地走了,他說啥來著,晚兩天相看晚兩天相看,先跟周家人把事情扯清楚。

眼下倒好,撞周家人槍口上了,待會兒該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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