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盧 作品

第 79 章

“我沒騙人。”

“噢。”

“你說你也想要一個火狐斗篷。”

妍麗的火紅,在冰天雪地裡確實好看。

兜帽上那圈雪白色的狐狸毛也襯著雪景。

大雪紛飛,一時只聽得見靴子碾過積雪的聲音。

她怕自己掉下去,忍不住圈緊了他的脖子,小聲為自己辯解:“好看。”

不是因為別人有的她也想要。

而只是因為好看。

少年的雙手託著她的腿彎,“聽見了,過幾天才能去圍獵。”

她忍不住翹起唇角,“那我的會和岑瀾的一樣好看嗎?”

隔了許久,少年嗓音清潤,卻又莫名能讓人信服,“會比她的還好看。”

這些夢將她拖回了陳年舊事。

姜雲歲感覺自己算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所以上一世小時候發生過的那些事,她總是沒那麼容易想起來,之前母親和她說的時候,她還不太願意承認。

好像的確…

她和裴聞曾經是很親近過的。

後來為什麼會那麼怕他呢?明明一開始她沒有那麼怨恨他,明明上輩子她也是想過…如果他還肯好好待她,她也願意同他過一輩子。

可是他一點兒都不喜歡她,不珍惜她,給她的只有無止盡的索取,和看不到盡頭的囚禁。

把她關起來,誰也不讓她見。

那樣遭踐她。

姜雲歲醒來坐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臉上什麼時候都是淚也沒發現,抬手摸了摸臉,一片潮溼。

她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擦乾淨臉上的眼淚,好在眼睛看起來不腫。

院子外,底下人又忙著在張貼新的窗花。

忙忙碌碌的,原是快立冬了。

宜春在她耳邊唸叨著立冬該吃餃子,她坐在鏡子前望著眼睛紅紅的自己,心裡又想到了別處去。

立冬這天是阮洵期的生辰。

他以前和她說過,小時候家境貧寒,便是過生也只有一碗素面可以吃。

母親會用繡一個帶福字的荷包送給他,就當生辰禮了。

姜雲歲忽然叫宜春將她存金銀的小箱子拿了出來,裡面還有些很漂亮的首飾,這些東西送給他也不像話,可是她不會繡活。

繡不出活靈活現的飛禽,也繡不好福字。

姜雲歲放下金銀,看向身後的人,“宜春,你教我繡一個荷包吧。”

郡主不太會做針線活, 也不喜歡。

還是頭一次開口讓她教她。

宜春以為郡主這是想要報答世子, 想了想便點頭應了下來。

過了晌午,姜雲歲才慢吞吞的去裴聞養傷的院子去找他,周述守在門外,看見她的時候似乎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麼話想說。

不過他既然沒有開口,姜雲歲就不會主動去問。

屋子裡濃郁的藥味聞起來都讓人覺得苦澀。

裴聞已經能下床了,穿著一身月白色錦袍坐在窗邊,陽光均勻落在男人精緻的面龐,五官立體深刻,輪廓好似又清瘦了幾分,低垂眼睫,透著幾分凌厲的美色。

他很好看。

姜雲歲在門邊停了停,隨後緩緩走了過去,“我聽說你醒了,你的傷口還疼不疼?”

一路上,姜雲歲也只醞釀出這一句話。

裴聞放下手中的書,抬頭朝她望了過去,瞳色漆黑,眼神深深,看不穿也看不透,他輕聲吐字:“疼。”

姜雲歲的嗓子忽然有點澀,她也知道應該是很疼的。

大夫那兒不都有止疼藥嗎?就像麻沸散,敷在傷口上就沒什麼感覺了。

“你沒吃藥嗎?”

“吃了。”裴聞對她招了招手,她氣色紅潤,這兩天過得應當很好,默了幾秒,他接著說:“吃了藥還是會疼。”

姜雲歲也不知該怎麼辦,她不是大夫。

她挪著步子走到他面前,被他捉住手腕往前扯了扯,她差點要撞倒他身上,近在咫尺,都能將他身上的藥香聞得清清楚楚。

清冽的、好聞的,像是一卷鋪開的書墨。

徐徐漾開,帶著點苦澀的味道沒入鼻尖。

姜雲歲顧忌他的傷,便沒有推開他。

裴聞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任誰夜夜夢見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的面前,都會被逼瘋,會變得敏感又暴躁。

他的指腹輕輕落在她的唇角,又施了點力道碾過她的柔唇,想要擦乾淨那並不存在的血跡。

直到小姑娘怯怯的說了聲痛,他才回過神來,男人的長指卻又不受控制的作亂。

漫不經心探入她的舌尖,涎水沾染指尖。

曖昧的叫人紅了臉。

姜雲歲推開了他,有點生氣,“你做什麼?”

裴聞看見她離自己這麼遠,眼神暗了暗,又將她扯了回來,“剛才是我失控了。”

姜雲歲低著頭也不說話,沒再這兒待多久便回了聽瀾院。

連著幾日,姜雲歲也沒有再去見過裴聞。

她忙著和宜春學著繡荷包,她手笨,怎麼也學不會,好幾次都被針頭戳了手指,戳出了幾個血泡。

裴聞還在養傷,雖然沒來她這兒,她的一舉一動倒也瞞不過她的眼睛。

得知她最近對繡活感興趣,也不會自作多情以為她是為了自己做的荷包,果真,立冬還沒過去幾日,姜雲歲就打算出門。

好似臨時清醒過來,馬車停在阮洵期家後門的那個小巷口,又折返了回來。

不管怎麼樣,她其實不都該再去打擾阮洵期。

更不該越線。

姜雲歲把自己好不容易繡成的荷包收了起來,鎖進了櫃子裡,這輩子都不打算拿出來了。

裴聞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意外。

她不在乎他的傷勢,卻還牢牢記著別人的生辰。

裴聞又咳了起來,傷勢沒好全,每次咳嗽都會牽扯到胸口的傷,撕裂般的痛還不如心裡那陣麻木。

她昨天還去別院看了那個被劃傷了臉的奴僕,一個認識了沒幾個月的奴僕都能讓她記掛這許久。

偏偏她就是能對他的死活視若無睹。

裴聞也不覺得心寒,他只是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