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73章 奶鹽



 點著後,他起身回頭。


 香檳起了後勁,蘇稚杳站不住,蹲到地上,雙手捧著臉,朦朧的視線裡,男人一身西服挺闊,身形優越頎長。


 夜色太黑,看不清臉,只有模糊的輪廓。


 這畫面似曾相識,蘇稚杳恍惚想起在紐約別墅初見那夜,他勾握著槍的身影輪廓。


 引火線燃到底。


 剎那間,“鐵樹銀花”在他身後噼裡啪啦響起,星火迸濺,像有千萬只仙女棒同時綻放。


 星光乍現,一片閃亮刺眼。


 他寬肩窄腰的輪廓瞬間被映得清晰,畫面迷人。


 蘇稚杳望見他西褲下一雙長腿,皮鞋踩著濺落的星光,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不由失神。


 因為他,她也曾愛上閱讀《聖經》,書裡說,我見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於是他們說,愛如捕風。


 分開那三年,她時常想著這句悲觀的話落淚,是的,愛如捕風,他們都沒有抓住。


 可又想起,《聖經》裡也說過。


 ——愛是恆久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看著他從光中走來,突然恍如隔世,她隱約聽見了宿命的迴響。


 他在面前蹲下,背後耀眼,下著星光雨。


 四目相對,霎時間,她感覺到時光被一股力往回拉扯,凡是過往,都在眼前逆時針飛速倒退。


 ——杳杳,我在,隨叫隨到。


 ——為什麼不行?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我愛你。我說……我愛你。


 ——杳杳,我根本放不下你。


 ——這些年,過得好麼?


 ——杳杳,你還年輕,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既然喜歡,招惹了就別半途而廢……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釣到了。


 ——你對別的男人,也這麼主動?


 ——又想犯什麼壞?


 ……


 ——蘇小姐說讓我娶她。


 ……


 初見時他那一聲槍響,像是擊中了她,讓她倒進萬丈紅塵裡。


 見她迷濛著眼,發呆的模樣有點可愛,賀司嶼就沒說話,只是瞧著她笑。


 蘇稚杳慢慢眨了幾下眼,突然出聲:“賀司嶼,你說。”


 這話沒頭沒尾。


 當她酣醉,賀司嶼好笑:“嗯?”


 她眼裡染著醉意,在縹緲中凝神盯住他:“你現在說,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賀司嶼微微愣了一下。


 面前的姑娘已經開始著急,小聲催促:“快說啊……”


 賀司嶼一時分不清她是清醒的,還是在說糊塗話,或許她此刻根本想不明白自己這話意味著什麼,他不想她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答應。


 可不想歸不想,他沒得選,也忍不住。


 因為蘇稚杳不一會兒就惱了,嘀嘀咕咕地說了氣話:“現在不說,以後我就都不答應了!”


 她晃著身子站起來,要走。


 賀司嶼手快,起身握住她胳膊,一把拽她進了懷裡,精心籌劃,抵不過意外情動。


 “三次了。”


 他滾燙的唇,壓著她耳朵,同樣沒頭沒尾。


 這回輪到蘇稚杳犯懵:“……什麼?”


 賀司嶼嗓音是剋制不住的低啞:“你以前說,三次患難與共的朋友,是一生的真情,世當珍惜。”


 蘇稚杳睫毛扇動,蹭著他的襯衫領,在他的字字句句中,追憶起久遠的過去。


 那是在維港飯店逢場作戲後的事,她想要他出面解約,於是糾纏他。


 給他發短信說,我們已經共患難過一次啦,刎頸之交進度33.33333%


 這不過是微末的小插曲,如塵埃不起眼,他不提,她自己都忘了。


 蘇稚杳輕聲:“這你都記得?”


 賀司嶼笑了一下,沒解釋。


 管制那三年,他的手機雖在身邊,但沒有通話卡,別墅裡所有信號都被要求屏蔽,短信自動緩存下和她的聊天記錄,他每天就一遍一遍地看,看了三年,看不膩。


 蘇稚杳還在介懷他剛剛的猶豫,從他懷裡仰起臉,故意找他茬:“怎麼就三次了,不就兩次。”


 維港飯店和博維雪山。


 賀司嶼抬起白紗包紮的左手:“因為你傷的,不能算麼?”


 蘇稚杳啞聲,想說他趁火打劫,可以看到他的手,心又難以自控地軟了。


 扭捏片刻,她不情不願:“算也行吧……”


 見他在笑,蘇稚杳惱羞地拍了下他胸膛:“你到底想說什麼?”


 “想娶你,想和你結婚。”


 他不再兜圈,定定凝住她雙眼,言語直白,口吻堅定,她措手不及怔住。


 愣神的下一秒,他氣息沉沉地壓過去,驀地咬上她唇,她的嗚哼瞬間就被他吞入唇齒間,他含她下唇,水光盈盈,舌纏濃烈。


 蘇稚杳本就半醉的大腦越發缺氧,雙手捏住他的西服,擰出厚褶。


 就在她幾乎透不上氣時,他唇舌退開。


 賀司嶼再去親她,做最後的溫存,唇沒有離遠,和她的唇似有若無碰著……聲音在喉結滾動了一道,溫情的,也愈發泛啞,繼續說完後半句。


 “……想和你有個家。”


 蘇稚杳微微喘著氣,他的熱息近在鼻端,她又開始昏昏沉沉,感覺心在發燙。


 賀司嶼抵住她的額頭,認真望住她。


 遠處的落地煙花不知何時殆盡,周圍靜下來,他柔啞的聲線很清楚:“和我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蘇稚杳凝神,輕輕呢喃:“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


 “我想要終身的。”


 他說,話音停頓,呼吸著,再慢慢鄭重地開口:“合法的。”


 蘇稚杳心臟止不住悸動。


 前面她說,他現在說什麼她都答應,是醉意正上勁,此刻晚風吹得有清醒幾分,真聽見他親口說出那話,她反倒是了茫然住了,恍然如夢。


 “合法的……”她自言自語重複。


 他有著十二分的耐心,等她想清楚:“對,合法的。”


 聽見他肯定的回答,蘇稚杳眼前起了霧氣,雙瞳閃著細細的水光,裡面映著他的臉。


 “我很確定我的心裡只有你,過去、現在、未來……這麼好的女孩子,我應該珍惜,失去三年,再錯過你我會後悔,我想和你結婚,你願意的話,我們儘快,如果不願意,晚點再結也沒有關係。”


 賀司嶼深深望進她的眼:“我的意思是,賀司嶼非你不可。”


 眼眶噙著淚,蘇稚杳視線越來越模糊,張了張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看見他薄唇微動,出口的每個字都帶著訴不盡的柔情。


 “除了你,他一無所有。”


 在他低啞的聲音裡,她一滴眼淚滑下臉頰,落在他的西服上,不止是他,這麼多年,她也很想要有個家。


 夜空飄起雪,大朵大朵地落,鎢絲燈泡昏暗的橘光裡,碎雪洋洋灑灑。


 下雪了,他在雪裡對她告白。


 這是人造雪,港區幾乎很難下雪,只有他們分開第一年的聖誕夜,下過一場雪,像宿命般的奇蹟。


 蘇稚杳仰望天,雪絮漫天紛落。


 ——因為一下雪,賀司嶼就會出現。


 她睫毛還是溼的,晶瑩的眼眸中漸漸漾開笑意,以及很多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深刻情緒。


 再斂眸,看見面前的男人從西服內口袋摸出一隻絲絨戒盒,曲腿低身,西褲下一條腿單膝跪到地。


 蘇稚杳眼睫輕顫,屏住氣。


 賀司嶼託著掀開蓋的戒盒,裡面的鑽戒閃著光澤,這顆私人定製的鑽戒很特別,戒爪做成了可撥動的款式,鑲嵌其中的鑽石,一面是藍鑽,撥到另一面是紅鑽。


 前者寓意堅貞不渝,後者寓意無與倫比。


 “杳杳,我想疼你一輩子。”


 他以深情的目光注視著她,溫柔而篤定:“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