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是你眼高於頂。”譚北橋笑言,“我本來還說,有個很好的世侄女想介紹給你,剛從英國回來,該跟你聊得上話,人也漂亮,生物學碩士。”









商邵一聽就知道對方年紀頗小,笑了笑,婉拒:“這麼年輕,配我委屈了。”









譚北橋轉過臉去看他。









離四十尚有距離的年紀,但只有眼底沉靜暴露人生閱歷,多餘的歲月痕跡,便很少了。









這也許也是得益於,他並非是那種西方的五官輪廓。









他是東方式的,溫潤的雙眼,鼻骨挺,但並不過分硬朗,一雙薄唇習慣性噙些笑意,配上清明又沉穩的眼神,使得他給人的感覺總是很捉摸不透、八風不動。









是很耐得住琢磨的長相。









何況還有經年從英國皇家公學裡教養出來的談吐,一身渾然天成的優雅。









不說舉手投足,他連講話的語速——那種恰到好處的勻緩、沉穩,都讓人覺得矜貴。









譚北橋調任過幾個單位,都是在南中國深耕開拓。要在大灣區做大宗生意,進出口、珠寶、航運、港口、基建、酒店、醫療、輕工……就絕繞不開商家。









他跟商家算是熟絡,因此很清楚商邵的品行與才能,更清楚有多少人明裡暗裡往他身邊送女人,以指望能得他青眼相看,好跟著雞犬升天。









但商邵自始至終,片葉不沾。









除了一年前,那場鮮有人知的、被緊急叫停的訂婚宴,和那個傳聞中離他而去的女人。









譚北橋自以為知道全部。









他望著起伏不定的遼闊綠茵場,眯眼:“看來像你爸爸說的,你還沒做好投身下一場的準備。”









商邵不置可否,只是勾了勾唇。









過了會兒,老人家自知掃興,託辭去洗手間。商邵目送他走,接著讓康叔把那支私人手機給他。









「還以為商先生做事只會憑自己高興。」









這確實是有失尺度的一句話,考慮到早上的興師動眾,更覺不出是揶揄還是埋怨。









商邵在戶外椅上搭腿坐著,簷下暗影的眼底瞧不出情緒。









過了幾秒,他撥出電話。









應隱正在沖澡,渾身泡沫,聽到程俊儀喊著什麼。她關小水,滿手泡沫停在頸口,仰著臉:“啊?”









程俊儀已經拿著手機到淋浴間門口:“商先生電話。”









應隱手忙腳亂:“別接別接!”









晚了。俊儀已經劃開了通話,遞了過去。









淋浴聲沙沙地下,應隱只能就著泡沫接過。滑不溜秋的,她捏得很緊,站得也緊,聲音更緊:“商先生?”









商邵聽了兩秒:“下雨了?”









“沒有。”









應隱條件反射地關掉花灑。









雨聲停了,呼吸在密閉的空間裡清晰了起來。









商邵明白過來,頓了數秒,才說:“下次洗澡時,可以不接電話。”









高爾夫球場的遮陽篷也許是有些年頭了,他覺得不太夠用,雖然秋日微風吹過,他還是被曬得燥熱。









“是助理接的,她今天得罪了你,不敢怠慢你。”









商邵笑了笑:“你是在說她,還是在說你自己?”









“我還沒有把你得罪透嗎?”應隱靜了靜,說話有回聲:“商先生,我怕你。”









她怕他。









這三個字,從商邵心底緩慢地浮起,泛起水紋。









他順她的心意,慢條斯理亦真亦假:“得罪了,也欠了人情,不還一次,你像驚弓之鳥。”









應隱僵住。在他面前,她果然是透明的。









“你剛才說,以為我做事全憑自己高興。”商邵續過話,漫不經心地:“也不算說錯。”









應隱的心跳停了,呼吸輕輕屏住。









“那怎樣才是你高興的方式?”









她主動問,商邵沒有拒絕的道理。